文獻選集

十六和十七世紀伊比利亞文學視野裡的中國景觀文獻選編之十三
遠航記
DISCURSO DA NAVEGAÇÃO
初版/塞維利亞/一五七七年

貝爾納爾迪諾·德·埃斯卡蘭特
Bernardino de Escalante

《遠航記》封面

(塞維利亞·1577年)

貝爾納爾迪諾·德·埃斯卡蘭特在訪問里斯本期間曾收集到一些海外珍聞,他也許是出於要將這些珍聞在西班牙加以傳播,於1577年在塞維利亞印行了一本奇書《葡葡牙人到東方各王國及省份遠航記及有關中華帝國的消息》。這位西班牙教士專門撰述葡萄牙人航海情況的著作,援引了先前若昂·德·巴羅斯(他稱巴羅斯為“學識淵博之至的歷史學家”)和加斯帕爾·達·克魯斯(參見本書前文第九及第十一篇)發表過的著作。埃斯卡蘭特似乎還曾求教於一些來自亞洲的資料提供者,也許就在里斯本,這些人當中有一人大概曾給他寫過若干方塊字,這些方塊字印在他的作品中。他對有關天朝帝國的種種材料加以整理時,還加進了對兩本印刷的中國書籍的分析,這兩本書當時屬於“葡萄牙至靜王后迦大琳”的藏書。他在對天朝帝國總的仰慕態度中,也流露了葡萄牙原始資料對他的影響。

這部作品的出版問世,也許同下面一件事實是有關係的,那就是: 西班牙人在發現了繞地球返回新大陸的航道之後,自1562年起終於在菲律賓站定了腳跟。在菲律賓這個遠東群島上既然有了一個可靠穩固的基地,就促使西班牙某些同海外世界有關係的人士做起虛幻的美夢,以為可以在中國和日本實行征服與傳教。

原文來源: 貝爾納爾迪諾·德·埃斯卡蘭特: 《葡萄牙人到東方各王國及省份遠航記及有關中華帝國的消息》,盧爾德斯·迪亞斯-特雷楚埃洛編,薩拉曼卡,坎塔布連大學及拉累多市政廳,1991年(fls.61v-64v)。部份摘引。譯自西班牙文。

第十一章: 關於中國人的文字及其一般學習情況

中國人是沒有一定數目的字母的,因為他們所寫的全是象形〔文字〕,“天”讀成guant (Vontai),由一個〔字形〕表示,即“”字形表示。地、海及其他事物與名稱亦是如此,使用了五千個以上的方塊字,十分方便自如地表達了這些事物。我曾請一位中國人寫一些字,就看到他寫得十分揮灑自如。(1)〔他〕對我説,他們使用的數字,理解起來毫無困難,他們任何一個數目或加或減,都同我們一樣方便。他們寫字是自上至下,十分整齊,但左右方向同我們相反。他們印的〔書〕也是採取這個順序,他們早在歐洲人之前很多年就使用印刷的書了。他們那些講述歷史的書,有兩本現仍存在葡萄牙至靜王后迦大琳的藏書之中。(2)更能使人驚奇的是: 在多數省份,都各自操不同的方言,互相聽不懂,猶如巴斯克人同巴倫西亞人語言不通一樣,但大家可以通過文字溝通,因為同一個方塊字,對所有人來説都表示同一事物,即使各説各的,大家都理解這是同一件東西。如果大家看到表示“城市”的城“(3)人,以及交趾支那人,也是通過文字同他們溝通的,但他們嘴上講的卻互相聽不懂。
皇帝自己出資在所有城市設立學校,無數學生前來受教。多明我修會的葡萄牙修士加斯帕爾·達·克魯斯曾到過該國的廣州城,對此行所見所聞寫了很多(4),他説這些學校裡祇講授帝國的法律,再也沒有別的學科(5),但是有些學問淵博的人對天體運行是知曉的,他們據此計算日蝕月蝕,并且隨其意願將這門學問教給一些特定的人。
若昂·德·巴羅斯説,除了講授法律之外,還講授自然哲學,説他們這些人是了不起的占星學家,這可以從他得到的一些單子和人家給他帶來的一本有關他的位置的書及作為引路用的對此位置的評論以及一幅中國人自己繪製的地圖中看出,地圖上標出了一道城牆,起自Ochiói城(6),位於兩條極為高聳的山脈當中,幾乎成為該地區的一個關隘門戶。〔這道城牆〕蜿蜒於四十三度至四十五度之間,由西而東〔延伸〕,直至碰到另一條伸入該國東方海洋的山脈,該山脈形狀如柄。城長度似有二百里格以上,下令築城者是歷代皇帝,以防其主要敵人韃靼人之入侵。
〔該地圖上標出〕所有山水城鎮各有其名,〔若昂·德·巴羅斯找來了〕一個中國人當翻譯。雖然該地圖上沒有同天球對應的經緯度,但同他們使用的旅途丈量書十分吻合,這些丈量單位有三,相當於我們所用的日期、里格和日程。第一個也是最短的距離單位是“里”,相當於風和日麗天氣時在平地上能聽到人聲的距離;十“里”為一“舖”,相當於我們西班牙的一里格多一點;十舖為一日之程,他們稱為ichão〔一晝〕。怪不得中國人計算土地距離不用同天球對應的度數,因為直到托勒密之時〔這種計量法〕一直非地理學家們之所用。(7)
皇帝每年都派巡視官到這些學校來,對學生實行考核,看看他們是否領會,〔有關學業〕是否有成。聰明有為者給予言語上的表揚,鼓勵他們努力,許諾提高他們的待遇;學業成績差者,則抓起來鞭笞;如果不堪造就,則逐出學校。每隔三年,巡視官還對皇帝的法官和大臣作用樣的考核,他們有權對得力者授與loutias(8)的〔老爺〕爵位,這表示有此爵位者已有資格擔任官職,為皇帝效勞。(9)

陳用儀譯

中國仕女圖

引自加斯帕爾·達·克魯斯《中國概説》(澳門海事博物館複印·1996年)

【註】

(1)作者在發表本書前若干年曾訪問里斯本,也許他就是在里斯本遇見這位中國人的。漢字的數目,比埃斯卡蘭特所説的多得多,計有五萬個。歐洲最早印刷的漢字,出現在1570年耶穌會士在科英布拉出版的書信集中。因此埃斯卡蘭特所描的方塊字,已經是第二次了。

(2)迦大琳王后(1507-1578),當時是已故國王若昂三世的遺孀,是各種珍奇異物的大收藏家。

(3)Léquios已查明相當於琉球群島。

(4)貝爾納爾迪諾·德·埃斯卡蘭特一定有了加斯帕爾·達·克魯斯修士的《中國概説》(見本書上文第十一編)的一份抄本,他在編寫本書過程中一再引用該書。

(5)可以估計,這個説法是有毛病的,因為中國學校裡還講授許多別的課程。

(6)可能指嘉峪關,該地位於萬里長城之最西端。

(7)上段全段引自若昂·德·巴羅斯的《十日記之三》(見本書上文第九篇),此書埃斯卡蘭特肯定已有。

(8)Loutia(中文“老爹”):直譯為“可敬的父輩”,是授與中國官員的稱號之一。加利奧特·佩雷拉亦用此語(參見本書上文第八篇),加斯帕爾·達·克魯斯修士亦用此語(參見本書上文第十一篇),其他作者則多用較通俗的mandarim一詞。

(9)作者在這裡含糊地提到了中國錄用官員的定期科舉制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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