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交流

中國古代對外開放還是閉關自守?

潘日明神父
Benjamim Videira Pires, S. J.

中國大槪每五百年便與匈奴、蒙古、滿洲等游牧民族結盟,領土拓展了不少,甚至超越喜馬拉雅山,遠征到裏海及印度。從印度引進了不少資源,以充實林、牧業、文化和藝術。中國吸取了西方及隣國的宗敎和藝術,並且化爲已有,而不失掉它的固有特徵。

淸朝乾隆時期(一七三六——一七九五)的景泰藍壺

眞理需要另一眞理補充,自由生責任,消化生熱能,前提導出了結論: 個人和民族生來皆有合羣的本能,再加上自己的努力而長成,因此,國家的政治、社會及文化的進步,有賴國際間經濟的貿易和各類物資的交流。

縱使某些國家能成爲國際間的超級大國,然而没有一個國家絕對不靠國外引進。中國是千年古國也逃不了這定律,任何一個朝代,即使是最短暫的時刻,中國與鄰國從未完全斷絕邦交,爲此,中國曾多次改革,以求恢復繁榮安定的正常生活。

羅馬人的諺語: 「強暴的環境不會持久」。這是我們即將瀏覽中國古今的歷史文化而取得的敎訓,它從十五世紀到今天,最爲人所認識的,也是我們有目共睹的。

西方人士在硏究中國文化的時候,感到很驚訝,因爲中國的藝術和思想源遠流長,難以探測。

加上,西方人士承受了希臘及拉丁式的古典派敎育,亞里士多德及多瑪斯學派的思維方式,更難正確地品嚐遠東文化的精髓。幸好,我們這些西方人士也熟悉古代的美學派系,因此,較易認識一般藝術的共同點。這些共同點在創新的過程中、縮短了人與人之間的距離,甚至融爲一體。

中國的文化與命運的起源,肖似美索不達米亞古居民、埃及、印度谷、「天賦江河」尼羅——希臘歷史學家黑洛德度(Heródoto)稱它爲法郎王領土。中國廣大而肥沃的領土,飽受着洶湧澎湃的黃河之水的滋潤。印度河把中東和遠東分開,因而中東的希臘、猶太和基督徒的文化,較接近西方,而遠東則完全異於歐洲及亞洲西面。中國數千年來均以農業立國,在近代史中,太監鄭和揭開了海上交通新的一頁。

公元三六六年,在中國北部的敦煌、雲崗、天龍山和龍門,我們發現了亞洲中部典型裝飾的主要部分,希臘的片葉和爵床(葉)裝飾了柱頭的素描,很明顯是屬於印度的特徵。

公元前二二一年,中國在國土邊疆高築了萬里長城,彷彿要與世隔絕,在這明顯的孤立中,中國仍以極大的忍耐和毅力,創下歷史上最獨創性的文化。自古以來,中華民族在靑銅器、繪畫和思想中充分表現出對大自然的響往,人和宇宙間的和諧與及對家庭生活的依戀。從外表看來,中國似乎很孤寂,實際上,中國大槪每五百年便與匈奴、蒙古、滿洲等游牧民族結盟,領土也拓展了不少,甚至超越喜馬拉雅山,遠征到裏海及印度。從印度引進了不少資源,以充實林、牧業、文化和藝術。中國吸取了西方及鄰國的宗敎和藝術,並且化爲已有,而不失掉它的固有特徵。

我們舉例說明、中華民族把本國的主要文化與外地的文化融滙貫通。

㈠史前的仰韶和龍山文化的根源,我們暫且不提,但我們知道漢代(公元前二○六年至公元二二一年)吸取了蒙古南部及柯爾都(Ordos)民族的動物化石及幾何圖形裝飾的技巧,而創作了美術及雕刻的新形態。絲綢之路崛起,名聞遐邇,經歷了數世紀,仍是中西文化和中外貿易交滙的主要途徑。

水路方面,中國與歐洲也有聯繫,猶太人在巴比倫作俘虜時,潛入了中國及朝鮮。公元一六六年東漢桓帝,羅馬使臣安東(Marco Aurélio Antonino)經過紅海和印度洋第一次抵達中國南方邊境安南,給東漢桓帝進貢象牙和犀牛角等物,這些不是羅馬產品。事實証明、在他遠征之前,希臘人已認識了由印度南部可抵達安南東北部的峴港。

㈡公元二二一年至六一七年是六朝最紛亂的時期,佛敎從印度傳入,給廣大的中國引進神修和藝術的一個新動向。

公元三六六年,在中國北部的敦煌、雲崗、天龍山和龍門,我們發現了亞洲中部典型裝飾的主要部分,希臘的片葉和爵床(葉)裝飾了柱頭的素描,很明顯是屬於印度的特徵。

從佛像我們發覺到根德納(Gandhara)「在印度北部以當地名稱而命名的一所希臘佛學院」的希臘式風格,發展成爲狹義的印度風格。

在衆多新穎的石窟中——敦煌已有96個石窟和龕,皆充滿民間傳說的印度神話總滙的索引。

佛敎把建築廟宇的藝術傳入中國,輾轉數十朝代,直到今天,除了從印度傳入穴居式的廟宇外,寶塔或紀念碑(帝皇陵墓)的興起,也是印度佛敎的影響,如同印度的思都巴(Stupa),它的來源在史前喪失了。此外,中國的廟宇還依從世界形質論的標記主義,它的主權,象徵宇宙的軸心,也是天人合一的標記。

佛敎把建築廟宇的藝術傳入中國,輾轉數十朝代,直到今天,除了從印度傳入穴居式的廟宇外,寶塔或紀念碑(帝皇陵墓)的興起,也是印度佛敎的影響,如同印度的思都巴(stupa),它的來源在史前喪失了。此外,中國的廟宇還依從世界形質論的標記主義,它的主權,象徵宇宙的軸心,也是天人合一的標記。

約在公元前八二○年,中國和印度的神話有同一的根源,隨後數世紀內,又有占星式的神話出現。約在公元前六○四年的老子時代,新的神話廣傳民間,到公元前五百至一百年間的戰國時代,又出現新激情和創新,但在公元七五一年,土耳其西部的達尼斯河(Rio Talas),伊斯蘭敎的阿拉伯人打敗了唐朝軍隊,取得勝利。到了宋朝,神話日趨式微,從此就一厥不振了,因此中國神話是否出自印度,那就很難確定了,例如: 龍的神話,「納格(Naga)的敬禮、水蛇、屈曲的十字架卍-一個梵文的萬字」,正是如此。

佛敎的藝術,在各地不同文化背景中,保持着超越的特點,例如蓮花,手結契印,佛像手勢等,此外爲了適應當地的文化型態,無論在形式及內容方面,都有相應的改變,而且佛敎當時是沿着通商路線廣傳開去。

印度笈多王朝,是由印度東北部康肅(Kansu)(亞歷山大曾攻佔了這塊次大陸的五個省分之一)的遊牧民族形成,民間盛傳佛祖肖像。魏朝時代佛敎由土耳其軍隊傳入中國北方,後傳入韓國及日本。

首批思都巴(Stupa)紀念碑,是孔雀王朝(公元前三二七至一八七年)阿育王建立,其後馬其頓王亞歷山大入侵印度。巨型石柱刻有佛敎的輪迥敎義標誌及阿育王朝盛行的貴族堡壘標誌,充滿古波斯的模式。至於大象、馬、獅、牛等獸身,更富希臘色彩。在比冷(Beram)近嘉布(Kabril)的地方,有第二和第三世紀的人工製品,具有希臘、埃及和叙利亞的形態。

中國古代的神話是否出自印度,那就很難確了,例如: 龍的神話,「納格(Naga)的敬禮、水蛇、屈曲的十字架卍-一個梵文的萬字」,正是如此。

佛敎的藝術,在各地不同文化背景中,保持着超越的特點,例如蓮花,手結契印,佛像手勢等。

1《觀音像》,陳列於柏林人類學博物館
2《飛天》,敦煌壁畫,公元前三六六年

馬都那(Mathura)和亞馬華(Armaravati)的藝術中心,把佛敎略爲改變,並將這宗敎的藝術提高到完美程度,不過,在公元六一八至六二六年間,伊斯蘭敎傳入中國「廣州(Cantão)、楊州(Yang Chow)和鄭州(Ch'uan-Chou),加上公元二百年摩揭陀的死亡,導致佛敎在印度沈寂了。公元二二六年,東方羅馬帝國商人靖龍(Tsin-Lun)抵達東京,順昌地方長官派他會吳帝。第三世紀下半葉,阿拉伯和波斯人把素馨製香茶法傳入廣州。

㈢公元六一八至九○六年的唐代,中國的邊疆拓展到印度和裏海,當時中國人的足跡已伸展至波斯及埃及。

在古都長安(西安),有道敎、儒敎、佛敎、景敎,其後還有伊斯蘭敎。一六二五年,葡籍耶蘇會士馬奴爾(Pe. Manuel Dias S. J.)神父把著名的中國、叙利亞式的紀念碑文譯成中文,並推定那石碑是在公元八四五年九月三十日,仇敎令頒佈後不久被埋没了。那石碑相信是由撒氏(Zazdbozed)景敎傳敎士在建中二年(公元七八一年),正月初七建立的,他生於土耳其的巴卜(Balk)城。在石碑頂上的十字架,刻有九個字,分三行刻着: 「中央政府,崇高法令碑」。公元六三五年,艾樂賓(Alopen)從大食來到長安,唐太宗派親信房玄齡熱情款待他。房玄齡信奉景敎後,助他傳敎,並奉太宗御旨,於公元六三八年,一座修道院得以建成,艾樂賓被推舉爲皇室宗師。長安的石碑,除了刻有一千七百八十個字外,在石碑下面,還刻有用叙利亞文寫成的史事,這是景敎從六三五年至第九世紀上半葉在中國的歷史大網。

公元六一八至九零六年的唐代,中國的邊疆拓展到印度和裏海,當時中國人的足跡已伸展至波斯及埃及。

在古都長安(西安)的,有道敎、儒敎、佛敎、景敎,其後還有伊斯蘭敎。

周昉和張璪兩位畫家受唐德宗任命,根據西遊回來的人所叙述,把西方(羅馬)的地勢和民族的外貌繪畫出來,可惜這些畫却被當代編年史者所遺忘。公元六四○年,一位君士旦丁堡大使帶來紅色和綠色的玻璃手工藝品,獻給唐太宗,唐太宗也以絲綢衣服回報他。

唐代,有十萬個外國人居住在廣州,在京都長安有四座拜火敎廟、兩座景敎敎堂。有一百萬人口的洛陽,當時是文化的所在地。自從波斯的阿拉伯人入侵後,薩贊皇室成員,大量波斯商人和亞洲古國人民均定居於長安,在那裏掀起了對薩贊銀器的熱潮。

唐朝是中國的黃金時代,但它的兩座京城——洛陽和長安,屢遭浩劫,以致面目全非,只有日本奈良,當地的華僑在公元七五九年,建立了東大寺,它給予人和諧、莊嚴的感覺。須知道,當時日本古都奈良,是完全仿效長安的模式建成,外形雄偉壯觀。

在文化極盛時代,中國享有的榮華富貴與歡樂,是難以想象的,那時的男女服裝極盡奢華,眞絲長袍及鑲嵌了象牙、水晶、天藍石、翡翠、金的腰帶和佩劍,還有流行的緬甸音樂,斯里蘭卡的少女侍酒及羣集天井和後院的黑奴、馬來亞人等。不過,外國人不能穿中國禮服,也不能與漢族通婚。賽馬由波斯傳入中國,是當時貴族和皇室(包括美艷得寵的楊貴妃)所喜愛的運動。

日本Shosoin廟珍藏着三千件唐朝的產品,全屬與唐玄宗同代的(公元七五六年駕崩)日皇所有。雖然唐代帝皇對外特別開放,但由於儒敎的組織嚴謹,並且滲透一切,中國尊重先人的傳統又不讓其失却統一的特徵。唐朝末期,公元八四三至八四五年間,佛敎因屢遭浩劫而逐漸消失了。

㈣公元九六○年,趙匡胤代周稱帝,建國號宋。公元九六○年至一二六九年,決定統一中國,恢復原有特色。中國不力求自我擴展而使鄰邦受損,反而致力於文化發展,使成爲一股新的衝勁。這是一個知識分子,哲學家,詩人及畫家的偉大時代,文學昌盛。高深的禪宗,精煉且浸潤着神修的藝術。北宋的徽宗好與道華苑學院(Academia de Thou Houa Yuan)成員討論美學和哲學難題。

宋朝保持中國統一達兩個世紀,公元一一二六年,韃靼人入侵北方,把宋朝領土局限於南方,首都從開封遷到杭州,杭州處處陽光充足,景色怡人,有世外桃源之稱,馬可孛羅爲此造訪及景慕它。歷史上商朝第一個達到靑銅階段、周朝達到翡翠階段、宋朝製作精美的陶器,加上翡翠色的粙彩,給予人們一種簡樸,典雅和甘飴的感覺。

佛敎中的萬神論受中國的神話及傳奇性人物的影響,因而有所變異力。觀音菩薩原是印度王子,但在中、日的畫像和雕像中,卻扮演爲女士。

眞言宗派出現,是日本的禪宗派之祖,後者產生瘋癲詩人Mou K'i,又稱著名風景畫大師。

㈤元朝時期(公元一二七九年至一三六八年),喇嘛敎滲入,西藏早期的生氣說和印度佛敎,特別在中國北方相混合。如果我們不提「翠洲夏宮」、北海公園和楊熹公Yong He Gong在北京的顯敎式的客廟,則喇嘛敎在中國文化上,没有留下顯著的記錄。公元一三○○年後,佛敎的藝術已大爲失色,迄今還具有影響力的,只有非禮儀式的宗派及在日本的眞言宗派。

唐代,有十萬個外國人居住在廣州,在京都長安有四座拜火敎廟、兩座景敎敎堂。有一百萬人口的洛陽,當時是文化的所在地。自從波斯的阿拉伯人入侵後,薩贊皇室成員,大量波斯商人和亞洲古國人民均定居於長安,在那裏掀起了對薩贊銀器的熱潮。

公元一二七五年,威尼斯兄弟們馬菲奧(Maffeo)、尼各魯(Nicolau),特別是馬哥孛羅到達北京而名聞於世,此事很多書籍均有記載,並介紹歐洲人認識中國。孟高維諾(一二四七——一三二八),(João de Montecorvino)率先負起東來傳敎的責任,後來成了北京首任總主敎。他單獨地工作了十一年,渡過了三十四年傳敎生涯,八十一歲那年便與世長辭了,他皈化了很多中國皇親國戚,元朝國君也曾派遣使節拜訪敎宗。當時北京和福建約有七個敎區和三萬敎友。

《香妃像》意大利畫家朗世寧作

明初,公元一三六八年至一三九九年間,因爲和尚出身的明太祖洪武迫害公敎會,有些主敎爲了殉道而犧牲,現今仍留存着方濟會士光榮的遺物計有: 一本十二世紀的拉丁文聖經,是耶蘇會士高神父(Pe. Couplet S. J.)在漳州(Chang Chow)一位外敎人家裡獲得的,現存於佛羅稜斯圖書館,還有一個聖爵也許是同一時代的。衆所皆知,公元一五八三年,九月十四日,耶蘇會士利瑪竇在肇慶建立傳敎事業,後來在北京傳敎,這些都是耳熟能詳的,恕不贅述。

㈥在結束前多寫幾句有關「景泰藍」的藝術,它在西方是最受推崇的,在中國卻差不多被遺忘了,也許它較遜於靑銅、瓷器及玉石製品的緣故吧。另一方面,中國知識分子從來没有興趣,也没有系統地硏究過,所以文章及文件均很少記載。

公元一四五○年至一四五六年,明朝景泰時代獲得優質景泰藍瓷器,初時人們以爲它的產地來源是外國,故以西名Fa-Lang-K'an或Kuei Kuo稱之。在中國一定有此藝術的先驅,例如在公元前四八一年至二二一年間,戰國時代的金銀鑲嵌品,公元前二○六年至公元二二一年間的漢朝,及後的唐朝和宋朝的瓷器,而特別的技術肯定來自西方,十四世紀蒙古時代,可能由景敎敎徒,方濟會士及阿拉伯人傳入。淸初,T'sa Ming-Chung寫的Ko Ku Yao Lun一書,謂景泰藍一詞是法國人命名的,來自Fo-Lin或Po-Lin中國人認爲字意是君士旦丁堡,確定遠在淸朝乾隆時代(公元一七三六年至一七九六年),這門藝術已達到爐火純靑的境界。

總結此文及回答本論文的題目,可以肯定中國對外常常開放,並且把握世界各地最先進的科學、藝術和技術來配合自己的需要以達到成長,各個朝代差不多也是這樣。可是,有幾次,特别是宋朝、明朝初年,中國由於地大物博,種族複雜,過去多次流於模仿他人動作,如同一條巨蟒捕捉一隻瞪羚,需要頗長的時間把牠消化。

總結此文及回答本論文的題目,可以肯定中國對外常常開放,並且把握世界各地最先進的科學、藝術和技術來配合自己的需要以達到成長,各個朝代差不多也是這樣。可是,有幾次,特別是宋朝、明朝初年,中國由於地大物博,種族複雜,過去多次流於模仿他人動作,如同一條巨蟒捕捉一隻瞪羚,需要頗長的時間把牠消化。

陳仲德神父 譯

書籍彙誌:

Chefs-d'oeuvres de l'art(III-De la China à l'Inde Moghole),Librairie Hachette,1963年,Beurdeley,Michel著;

The Chinese Collector through the Centuries,Diana Imber 譯,Fribourg Suisse 出版,1966年;

In “Historia de la Cultura Oriental”,Labor,S. A. Barcelona 出版,Roger Goepper著,329-409頁sobre a China;

Masterpieces of Chinese Enamel Ware in the National Palace Museum,台灣台北;

Pratica da perfeicão ou o livro de 老子《道德經》戈振東神父譯,1987年,澳門,31-35頁。(bibliografia sobre a influência dos Judeus na China);

Macau e a sua Doicese第二卷,文德泉神父,澳門官印局,1940年,11-24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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