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

《明實錄》葡澳史料輯存

陳文源*輯錄

澳門,因其歷史與政治背景,倍受世人注目。長期以來,海內外史家十分重視澳門歷史文化及中葡關係史的研究,並取得了豐碩成果。面臨1999年澳門回歸祖國,澳門研究更受重視。我所“港澳文化研究室”應運而生,湯開建敎授主持這項工作。為了繼承前輩學者的研究成果,繼續深入研究,我們計劃花兩三年時間,將《明實錄》、《清實錄》及《明清史料》等明清重要史書中關於澳門-葡萄牙的史料輯錄發表,希望對澳門研究能有所幫助。 《明實錄》是一部明代官方史書,史料極為豐富,是研究明史最為根本的重要史源,但因其卷帙浩繁,查檢不易,學者未能充份利用,十分可惜。這次,我耗時數月,將其中關於澳門、葡萄牙的史料--輯出,共得50餘條。從輯錄的條目來看,主要反映三大問題: 第一,早期葡萄牙商人在東南沿海與中國商人、海盜、日本倭寇糾結,進行走私貿易,並曾多次與中國官兵發生衝突,如嘉靖二年三月在廣東新會西草灣、嘉靖二十七年在浙江溫州海門衛、嘉靖二十八年七月在福建浯嶼、嘉靖三十三年八月、十月分別在廣東東莞、潮州柘林等,史料對以上幾次衝突的經過、結果均有記錄。第二,葡萄牙商人佔據澳門的情況,明王朝朝野官員對此形成兩種對立的態度,一方出於維護國家尊嚴、百姓安全的目的,極力想以武力驅趕,另一方則從經濟利益出發,主張維持現狀,加強管理,使之有利於增加國家、地方財税收入。第三,葡萄牙商人與明王朝進行武器、技術的交易情況以及在抗擊滿清入侵方面的作用。由此可見,這些史料對研究明代澳門史及中葡關係史,更意義重大。 最後,關於本輯稿的幾點説明: (一)本輯稿根據台灣中文出版社所刊行《明實錄》縮印本輯出。 (二)輯錄依據,凡條目中有“佛郎(或朗)機”、“澳夷”和“蠔鏡”(或“濠鏡”、“壕境”等)、“香山澳”(或“嶴”)等字樣的均收錄其中;個別人物,如“吒過囉”、“啞喏唎”等,已被證實為葡萄牙人的,亦收錄其中;另個別條目雖無明顯標識,但從內容上看,與葡萄牙人關係較大的,亦收錄其中,以供參考。 (三)本輯稿條目按原時間順序排列。 〔正德十二年五月辛丑(1517)〕命番國進貢並裝貨舶船,榷十之二。解京及存留餉軍者,俱如舊例,勿執近例阻遏。先是,兩廣奸民私通番貨,勾引外夷與進貢者,混以圖利,招誘亡命,略買子女,出沒縱橫,民受其害。參議陳伯獻請禁治之,其應供番夷,不依年分,亦行阻回。至是,右布政使吳廷舉巧辯興利,請立一切之法,撫按官及戶部皆惑而從之。不數年間,遂啟佛朗機之釁。副使汪鋐盡力剿捕,僅能勝之。於是,每歲造船鑄銃為守御,計所費不貲,而應供番夷,皆以佛朗機故,一概阻絕,舶貨不通矣。利源一啟,為患無窮,廷舉之罪也。(《武宗實錄》卷一四九) 〔正德十三年春正月壬寅(1518)〕佛朗機國差使臣加必丹末等貢方物,請封,並給勘合。廣東鎮巡等官以海南諸番無謂佛朗機者,況使者無本國文書,未可信。乃留其使者以請。下禮部議處,得詣: “令諭還國,其方物給與之〔值〕”(《武宗實錄》卷一五八) 〔正德十五年九月(1520)〕明旨其實前後事情不相照應,難以遵行,況中多重大緊急事情不可迅誤者,如(……)近日佛朗機並滿刺加、占城等國,進來番文事,於地方俱未見有處置。夷情反覆,不可不慮。(《武宗實錄》卷一九一) 〔正德十五年十二月己丑(1521)〕海外佛朗機前此未通中國,近歲吞併滿剌加,逐其國王,遣使進貢,因請封,詔許來京。其留候遠驛者,遂略買人口,蓋房立寨,為久居計。滿剌加亦嘗具奏,求救朝廷,未有處也。會監察御史丘道隆言: “滿剌加,朝貢詔封之國,而佛朗機併之,且啖我以利邀求封賞,於義決不可聽。請卻其貢獻,明示順逆,使歸還滿剌加疆土之後,方許朝貢,脱或執迷不悛,雖外夷不煩兵力,亦必檄尋諸夷聲罪致討,庶幾大義以明。”御史何鰲亦言: “佛朗機最號兇詐,兵器比諸夷獨精。前年駕大舶突進廣東省下,銃炮之聲震動城郭;留驛者違禁交通,至京者桀驚爭長。今聽其私舶往來交易,勢必至於爭鬥而殺傷,南方之禍殆無極矣。且祖宗時,四夷來貢皆有年限,備倭官軍防截甚嚴,間有番舶,詭稱遭風飄泊欲圖貿易者,亦必核實具奏,抽分如例。夷人獲利不多,故其來有數。近因布政使吳廷舉首倡,缺少上供香料柔軍門取給之議,不拘年分,至即抽貨,以致番舶不絕於海澳,蠻夷雜沓於州城,法防既疏,道路亦熟,此佛朗機所以乘機而突至也。乞查復舊例,悉驅在澳番舶及夷人潛住者,禁私通,嚴守備,則一方得其所矣。”禮部覆議: “道隆先為順德令,鰲,順德人,故備知其情。宜俟滿剌加使臣到日,會官譯詰佛朗機番使侵奪鄰國,擾害地方之故,奏請處置。廣東三司掌印並守巡巡視備倭官,不能呈詳防御,宜行鎖巡官逮問。以後嚴加禁約,夷人留驛者,不許往來私通貿易,番舶非當貢年,驅逐遠去,勿與抽盤。廷舉倡開事端,仍行戶部查例停革。”詔悉如議行之。(《武宗實錄》卷一九四) 〔正德十六年三月(1521)〕又傳遺者……哈密及土魯番、佛朗機等處進貢夷人,俱給賞,令還國。(《武宗實錄》卷一九七) 〔正德十六年秋七月己卯(1521)〕正德間,海夷佛朗機逐滿剌加國王蘇端媽末而據其地,遣使加必丹末等入貢,請封;會滿剌加國使者為昔英等亦以貢至,請省諭諸國王及遣將助兵復其國;禮部已議,絕佛朗機,還其貢使。至是,廣東復奏: “海洋船有稱佛朗機國接濟使臣衣糧者,請以所賚番物,如例抽分。”事下禮部覆言: “佛朗機非朝貢之國,又侵奪鄰封,獷悍違法,挾貨通市,假以接濟為名;且夷情叵測,屯駐日久,疑有窺伺。宜敕鎮巡等官亟逐之,毋令入境。自今海外諸夷及期入貢者,抽分如例,或不賚勘合,及非期而以賃並者,皆絕之。”滿剌加求援事宜,不兵部議。既而兵部議: “青責佛朗機,令歸滿剌加之地。諭邏羅諸夷救恤鄰之義。其巡海備倭等聞夷變不早奏聞,并宜逮問。”上皆從之。(《世宗實錄》卷四) 〔嘉靖元年秋七月辛巳(1522)〕正德間,海夷佛朗機逐滿剌加國王蘇端媽末而據其地。遣使加必丹末等入貢,請封,會滿剌加國使者為昔英等亦以貢至,請省諭諸國王及遣將助兵復其國;禮部已議,絕佛朗機,還其貢使。至是,廣東復奏: “海洋船有稱佛朗機國接濟使臣衣糧者,請以所賚番物,如例抽分。”事下禮部覆言: “佛朗機非朝貢之國,又侵奪鄰封,獷悍違法,挾貨通市,假以接濟為名;且夷情叵測,屯駐日久,疑有窺伺。宜敕鎮巡等官丞逐之,毋令入境。自今海外諸夷及期入貢者,抽分如例,或不賚勘合,及非期而以貨至者,皆絕之。”滿剌加求援事宜,下兵部議。既而兵部議: “請責佛朗機,令歸滿剌加之地。諭邏羅諸夷以救恤鄰之義。其巡海備倭等聞夷變不早奏聞,並宜逮問。”上皆從之。(《世宗實錄》卷四) 〔嘉靖二年三月壬戌(1523)〕佛朗機國人別都盧寇廣東,守臣擒之。初,都盧恃其巨銃利兵,劫掠滿剌加諸國,橫行海外。至率其屬疎世利等千餘人駕舟五艘破巴西國。遂寇新會縣西草灣。備倭指揮柯榮、百戶王應恩率師截海御之。轉戰至稍州,向化人潘丁苟先登,眾人齊進,生擒別都盧、疎世利等四十二人,斬首三十五級,俘被掠男女十人,獲其二舟,餘賊末兒丁·甫思·多·滅兒等,復率三舟接戰,火焚先所獲舟,百戶王應恩死之,餘賊亦遁。巡撫都御史張嶺、巡按御史涂敬以聞,都察院覆奏。上命就彼誅戮梟示。(《世宗實錄》卷二四) 〔嘉靖三年四月壬寅(1524)〕議福建濱海居民,每因夷人進貢,交通誘引,貽患地方,宜嚴定律例。凡番夷貢船,官未報視而先迎販私貨者,如私販蘇木、胡椒千斤以上例;交結番夷至市稱貸紹財构釁及敎誘為亂者,如川、廣、雲、貴、陝西例;私代番夷收買禁物者,如會同館外軍民例;构造違式海船私鬻番夷者,如私將應禁軍器出境,因而事泄,律各論罪,怙惡不悛者,並徒其家第,前所引例。已足盡法徒家太重,請勿連坐。仍通行浙江、廣東一體,榜諭從之。(《世宗實錄》卷三八) 〔嘉靖八年冬十月己巳(1529)〕初,佛朗機火者亞三等既誅,廣東有司乃并絕安南、滿刺加,諸番舶皆潛泊漳州,私與為市。至是,提督兩廣侍郎林富疏其事,下兵部議,言: “安南,滿刺加,自昔內屬,例得通市,載在《祖訓》、《會典》。佛朗機正德中始入,而亞三等以不法誅,故驅逐之,豈得以此盡絕番舶? 且廣東設市舶司,而漳州無之,是廣東不當阻而阻,漳州當禁而反不禁也。請令廣東察番舶例,許通市者毋得禁絕。漳州則驅之,毋得停泊。”從之。(《世宗實錄》一○六) 〔嘉靖八年十二月庚辰(1530)〕都御史汪鋐奏: 先在廣東親見佛朗機銃致遠克敵,屢奏奇功,請如式製造。兵部覆議,詔鑄造三百,分發各邊。(《世宗實錄》卷一○八) 〔嘉靖九年二月(1530)〕丙子,兵部覆提督沿江巡捕總兵官崔文所奏六事:(……)一、造戰船,仿廣中之制,造蜈蚣船,置佛朗機其上,以便衝擊。擇民壯軍人習水戰之法(……)(《世宗實錄》卷一一○) 〔嘉靖九年九月辛卯(1530)〕都察院右都御史汪鋐言: “國家於江北沿邊各設重鎮,(……)每當虜入,率莫能御,損傷官軍,動以千百計,此其故何也? 蓋墩臺初無遏截之兵,徒為瞭望之所,而城堡又多不備,所執兵器不能及遠,所以往往覆敗。為今之計,當用臣所進佛朗機銃,小如二十觔以下,遠可六百步者,則用之墩台,每墩一銃,以三人守之;大如七十觔以上,遠可五六里者,則用之城堡,每堡三銃,以十人守之。五里一墩,十里一堡,大小相依,遠近相應,星列棋佈,無有空闕,賊將無所容足,可以收不戰之功。”(……)上嘉其籌邊忠慮,命戶兵二部再加議處。兵部尚書李承勳籌覆奏曰: “佛朗機手銃,誠為軍中利器,宜申飭各邊如所議,修墩堡,拔軍士,給發敎習,為守堡守墩之具。然墩堡可以預知虜之人,而不能御虜使不入;利器可以制力之所及,而不能御虜使不入,制力之所不及。尤在為將領者,遠斥堠,練士卒,撫恤貧困,以作鋭氣,斯可以得人心之和,而收不戰之功耳。”(《世宗實錄》卷一一七) 〔嘉靖九年十月辛酉(1530)〕給事中王希文言: “廣東地控夷邦,而暹羅、占城、琉球、爪哇、浡泥五國貢獻,道經東莞。我祖宗立法,來有定期,舟有定數,比對符驗相同,乃為伴送。附搭貨物,官給鈔買,載在《祖訓》,可考也。洪武間,以其多帶行商,陰行詭詐,絕不許貢。至正德年間,佛朗機匿名混進,流毒省城,副使江鋐並力驅逐,僅乃絕之。今未踰數年,撫按以折俸缺貨,遂議開復。祖宗數年難阻之虜,幸爾掃除,守臣百戰克成之成,一朝盡棄,不無可惜。既無論為害地方,但以堂堂天朝,受此輕瀆之貢,治之不武,不治損威,無一可者也(……)”疏下,都察院覆稱: 深切時弊,自今諸國進貢,宜令依期而至,比對勘合驗放,其番貨抽分交易如舊。(《世宗實錄》卷一一八) 〔嘉靖十一年二月(1532)〕命工部增造佛朗機銃,頒十二團營演習。(《世宗實錄》卷一三五) 〔嘉靖十二年九月丁卯(1533)〕初,廣東巡檢何儒常招降佛朗機國番人,因得其蜈蚣船銃等法,以功陞應天府上元縣主簿,令於操江衛門監造,以備江防。至是,三年秩滿,使部並錄其前功,詔陞順天府宛平縣縣丞。中國之有佛朗機諸火器,蓋自儒始也。(《世宗實錄》卷一五四) 〔嘉靖十五年九月(1536)〕以銅鑄佛朗機銃二千五百副分給陝西三邊。(《世宗實錄》卷一九一) 〔嘉靖二十六年十一月癸巳(1547)〕佛朗機國夷人入掠福建漳州,海道副使柯喬御之,遁去。巡撫御史金城以聞,且劾浯嶼指揮丁桐及去任海道副使姚翔鳳受金黷貨,縱之入境,乞正其罪。詔: “以桐及翔鳳,令巡按御史執來京究治。防御事宜,兵部詳議以聞。”(《世宗實錄》卷三三○) 〔嘉靖二十七年九月辛丑(1548)〕賞巡視海道都御史朱紈銀幣。初,海賊久據雙嶼島,招引番寇剽掠。二月中,紈密撽福建都司、都指揮盧鏜等以輕舟直趨溫州海門衛,伺賊至,與浙兵夾擊,敗之。賊遁入島。捷聞,兵部謂紈功宜先錄,其餘功罪,令御史再勘以聞。從之。(《世宗實錄》卷三四○) 〔嘉靖二十八年四月辛亥(1549)〕先是朱紈疏陳六事: 一、明國事: 是言國初海禁甚嚴,地方寧謐。邇年豪民藉勢通夷,當事者莫敢詰難,動為制肘……(《世宗實錄》卷三四七) 〔嘉靖二十八年七月壬申(1549)〕初,巡視浙福右副都御史朱紈既報浯嶼擒獲夷王之捷,隨奏夷患,率中國並海居民為之前後勾引,則有若長嶼喇噠、林恭等;往來接濟,則有若大擔嶼奸民姚光瑞等,無慮百十餘人。今欲遏止將來之患,必須引繩排根,永絕禍本。乞下法司議所以正典憲威奸慝者。紈尋去任,都察院議下,巡按福建御史轉行巡視海道都司等官,緝捕前項奸徒并土豪為淵簍者,悉正以法。至於見獲佛朗機國王三人亦宜審其情犯,大彰國法。仍移檄各處,有能告捕魁惡者重賞,旨改自新者聽免本罪。且浙福海患相沿此入彼,宜令兩省諸臣一體會議施行,報可按海上之事。起初於內地奸商王直、徐海等常闌出中國財物與番客市易,皆主於餘姚謝氏。久之,謝氏頗抑勒其值,諸奸索之急。謝氏度負多不能償,則以言恐之曰: “吾將首汝於官。”諸奸既恨且懼,乃糾合徒黨番客,夜劫謝氏,火其居,殺男女數人,大掠而去。縣官倉惶申聞上司,云倭賊入寇。巡撫紈下令捕賊甚急,又令并海居民有素與番人通者,皆得自首及相告言。於是人心洶洶,轉相告引,或誣良善。而諸奸畏官兵搜捕,亦遂勾引島夷及海中巨賊,所在劫掠,乘汛登岸,動以倭寇為名,其實真倭無幾。是時海上承平日久,人不知兵,一聞賊至,即各鳥獸竄,室廬為空。官兵御之,望風奔潰。蔓延及於閩海浙直之間。調兵增餉,海內騷動,朝廷為之旰食。如此者六七年。至於竭東南之力,僅乃勝之,蓋患之所從起者微矣。”(《世宗實錄》卷三五○) 〔嘉靖二十九年秋七月壬子(1550)〕先是,(朱)紈奏海夷佛郎機國人行劫至漳州界,官軍迎擊之於走馬溪,生擒得賊首李光頭等九十六人,已遵便宜斬首訖,章下兵部,請俟核實論功。會御史陳九德疏論紈專殺,濫及無辜。法司復請遣官會勘,上從之,遂革紈職,命兵科都給事中杜汝禎往。至是,汝禎及御史陳宗夔勘上: “前賊乃滿剌加國番人,每歲私招沿海無賴之徒,往來海中販鬻番貨,未嘗有僭號流劫之事;二十七年,復至漳州月港、浯嶼等處,各地方官當其入港,既不能羈留人貨,疏聞廟堂,反受其私賂,縱容停泊,使內地奸徒交通無忌。及事機彰露,乃始狼狽追逐,以致各番拒捕殺人,有傷國體;其後諸賊已擒,又不分番民首從,擅自行誅,使無辜並為魚肉,誠有如九德所言者。紈既身負大罪,反騰疏告捷,而鏜、喬復相與佐成之,法當首論其冒功。坐視諸臣,通判翁燦、指揮李希賢等罪之,指揮僉事汪有監、知府盧壁、參將汪大受又次之。拒捕番人方叔擺等四名當處死,餘佛南波二者等五十一名當安置見存,通番奸徒當如律發配、發遣。”於是,兵部三法司再核,如汝禎等言,紈、鏜、喬遂得罪,翁燦等下巡按御史提問,汪有臨等奪俸有差。 紈,為人清廉,勇於任事。開府閩浙,首嚴通番之禁,海中為之肅清。走馬溪之役,雖張皇太過,然勘官入其罪,功過未明。紈竟坐憂恐,未就訊仰藥而死,公論惜之。(《世宗實錄》卷三六三) 〔嘉靖三十三年七月己亥(1554)〕廣東番賊糾倭寇千餘剽掠海上,官軍擊敗之,擒賊首方四溪等,餘黨遁去。(《世宗實錄》卷四一二) 〔嘉靖三十三年八月〕初,東莞劇賊何亞八等糾聚番徒,沿海劫掠。禎及知縣何蚧等以計撫其黨,伺賊眾少懈,遣沛督兵捕之,凡斬首一百餘級,俘獲四人,驅還所虜一百五十人。事聞論功,因有是命。(《世宗實錄》卷四一三) 〔嘉靖三十三年十月〕海賊犯廣東潮州之柘林,指揮黑孟陽引舟師殲之,生擒賊首方四溪,夷目吒過囉等一百三十五名,斬首三十九級,其賊首徐碧溪等悉沉海死。(《世宗實錄》卷四一五) 〔嘉靖四十四年夏四月癸未(1565)〕有夷目啞喏唎歸氏者浮海求貢者,初稱滿剌加國,已復易辭稱蒲麗都家。兩廣鎮巡官以聞,下禮部議: “南番國無所謂蒲麗都家者,或佛朗機詭托也。請下鎮巡官詳審,若或詭托,即為謝絕,或有漢人通誘者以法治之。”奏可。(《世宗實錄》卷五四五) 〔隆慶三年十月辛酉(1569)〕工科給事中陳吾德條陳廣中善從事宜:(……)一、禁私番,言滿伽剌等國番商素號獷悍,往因餌其微利,遂開濠境諸澳以處之,致趨者如市,民夷雜居,禍起不測。今即不能盡絕,莫若禁民毋私通,而又嚴飭保甲之法以稽之,遇抽税時,第令交於澳上,毋令得至省城,違者坐以法。(《穆宗實錄》卷三八) 〔萬曆十九年十一月壬午(1591)〕總督兩廣侍郎劉繼文備陳防倭條議:(……)至澳夷內集,恐虞不測,合於澳門外建抽盤廠於香山、大埔、雍陌地方。汛至,以同知駐紮新安,通判駐紮擁陌,汛畢方回。仍將倭奴入犯情節曉諭澳夷,令其擒斬自入獻,重加賞賚。(《神宗實錄》卷二四二) 〔萬曆三十五年四月(1607)〕先是數日,有番禺舉人盧廷龍請逐香山澳夷還泊浪白,戍蠔鏡故地。事亦難行,不報。(《神宗實錄》卷四三三) 〔萬曆三十九年五月(1611)〕又欽監官正周子愚言: “大西洋歸化龐迪峨,熊三拔等攜有彼國曆法,參互考証固有典籍所已載者也,亦有典籍所未備者,當悉譯以資採用。”(《神宗實錄》卷四八三) 〔萬曆三十九年十二月(1612)〕庚午,禮部奏: “採訪曆學精通之人,(……)若大西洋歸化之臣龐迪我、熊三拔等,攜有彼國曆法諸書,測驗推步講求原委,足備採用,照洪武十五年命翰林院李翀、吳伯宗及本監雲台郎海達兒等修西域曆法事例,將大西洋曆法及度數諸書同徐光啟對譯,與雲路等參訂修改(……)”留中。(《神宗實錄》卷四九○) 〔萬曆四十年九月戊戌(1612)〕兵部覆兩廣總督張鳴岡條防海五議:(……)一澳夷狡猾叵測,宜將虎頭欽總改札鷹兒浦,仍於塘基灣等處壘石為關,守以甲士四百人,餘兵棋布緝援;一舊營雍陌、香山、濠鏡間,各五十里,議掣都司海道兵足,以四百選將肄武更班守汛,與欽總所轄各兵營田以戍;一嚴防住牧內地佛良諸夷,仍申市禁,否則絕之;(……)俱依議行。(《神宗實錄》卷四九九) 〔萬曆四十一年六月(1613)〕總督兩廣兵部右侍郎張鳴岡言: “粵與閩浙同一防倭也,而浙未常與夷市,閩市有往無來,彼瞭海上雙鳧亂飛,皆灣弧向之,無敢闖入。乃粵則與諸夷互市,而謝絕之難。市則夾帶倭夷雜處,而辨別之難。澳夷盤據內地,近且匿養倭奴以為牙爪,則驅逐之難。閩廣姦人竄入澳中搬唆敎誘,則提防之難。至近日白艚盛行,在閩者以販米為名,拒之則病鄰,而不拒則交通百出。在粵者以貿貨為名,禁之則阻絕生理,而不禁則通澳通倭,弊不勝究,法不勝設。然為地方弭隱憂則必嚴禁曲防,毋故息養亂之為得也。”章下所司覆議: 從之。(《神宗實錄》卷五○九) 〔萬曆四十二年十二月(1615)〕乙未,總督兩廣軍務巡撫廣東地方兵部右侍郎兼右僉都御史張鳴岡疏言: 粵東之有澳夷,猶疽之在背也;澳之有倭奴,猶虎之傅翼也。萬曆三十三年(1605),私築牆垣,官兵詰問,輒被倭抗殺,竟莫誰何? 今此倭不下百餘名,兼之畜有年深,業有妻子廬舍,一旦據逐,倘有反戈相向,豈無他虞? 乃今不亡一矢逐名,取船押送出境,數十年,澳中之患不祟朝而袪除,皆我國家靈長之福。皇上赫濯之威,坐而致之耳。惟倭奴去矣,而澳夷尚留。議者有謂,必盡驅逐,須大兵臨之,以弭外憂;有謂濠境內地,不容盤踞,照舊移出浪白外洋就船貿易,以消內患。據稱濠境地在香山,官兵環海而守,彼日食所需,咸仰給於我。一懷異志,我即斷其咽喉無事,血刃自可制其死命。若臨以大兵,口不口開,即使移出浪白,而瀚海茫茫,渺無涯涘,船無定處,番船往來,何從盤詰? 姦徒接濟,何從堵截? 勾倭釀釁,莫能問矣? 何如加意申飭明禁,內不許一姦闖出,外不許一倭闖入,毋生事,毋馳防,亦可保無他虞。若以為非我族類終為禍階不貴,夷入不挺而去之,允使滋蔓,此在廟廊之上,斷而行之,是時土琅擁猖狂,新定州縣戒嚴並奏相機擒剿。旨俱下部議。(《神宗實錄》卷五二七) 〔萬曆四十四年秋七月戊子(1616)〕禮科給事中余懋孳疏言辟異數、嚴海禁,大略謂: “自西洋利瑪竇入貢而中國復有天主之敎,不意留都王豐肅、陽瑪諾等煽惑百姓不下萬人,朔望朝拜動以千計。夫通夷有禁,左道有禁,使其處南中者夜聚曉散,效白蓮無為之尤,則左道之誅何可貸也? 使其資往偵來,通濠鏡嶴夷之謀,則通番之戮何可後也? 故今日散黨類,嚴防關津,誠防微之大計。”不報。(《神宗實錄》卷五四七) 〔萬曆四十四年十二月(1617)〕命押發遠夷王豐順等於廣東,聽歸本國。先是遠夷利瑪竇偕其徒龐迪峨入京,上嘉其向化之城,予之餼廩,瑪竇死後,給以葬地。而其徒日繁,跡亦復詭秘。王豐肅等在留都,以天主敎扇惑愚民,一時信從者甚眾,又蓋屋於洪武岡,造花園於孝陵衛寢殿前。南禮部特疏參之,南府部臺省合疏參之,北科道諸臣參之,故南科臣晏文輝有速賜處分之請,而迪峨等亦刊揭逞辯,千里之遠,數日可達,人益疑豐肅等為佛郎機夷種。及文輝疏下,禮部覆官: 此輩左道惑眾,止於搖鐸鼓簧,倡夷狄之道於中國,是書所稱蠻夷猾夏者也。此其關係在世道人心,為禍顯而口。但其各省盤踞,果爾神出鬼沒,透中國之情形於海外,是書所稱寇賊姦宄者也。此其關係在廟謨國是,為禍隱而大,閣臣力言之。有旨王肅順等立敎惑眾,蓄謀叵測,可遞關廣東撫按,督令西歸。其龐迪峨等,禮部曾言曉知曆法,請與各官推演七政,且是向化來,亦令歸還本國。(《神宗實錄》卷五五二) 〔萬曆四十五年五月辛巳(1617)〕兵部覆廣東巡按田生金會同總督周嘉謨條陳六款:(……)一酌眾論以定機宜。澳夷去故土數萬里,居境澳六十年,驅之未必脱屣,殲之恐干天和。且地僅彈丸黑子,無險可恃;所通止香山一路,有關可絕。僅同孤雛腐鼠,似可相安無事,第狼子野心,終屬叵測。凡所以防患未然,隨宜禁戢,在該督按加之意耳。一預綢繆以弭釁隙,謂倭奴入犯,皆姦人為之嚮導。近閩粵多販海姦徒,而境澳亦蓄姦藪澤,議將廣州海防同知出鎮雍防,會同欽總官嚴加查察,不許違禁夾帶。陸路則謹塘基環一線之關。夷商入廣,驗明給票,方許停泊。海道每巡歷濠境一次,宣示恩威,申明禁約,更吳越閩廣,聲劫相聯,以唇齒之誼,效犄角之謀,並力同心,何賊不殄?(《神宗實錄》卷五五七) 〔萬曆四十五年六月乙未(1617)〕南京禮部奏: “奉旨發遣遠夷王豐肅等,遞送廣東撫按,督令西歸本國。”(《神宗實錄》卷五五八) 〔萬曆四十六年冬十月(1618)〕乙亥,西洋國陪臣龐迪我等奏: “臣與先臣利瑪竇等十餘人涉海九萬里觀光上國,叨食大官一十七載,近見南北參奏要行驅逐,念臣等焚修學道,尊奏天主,寧有邪謀甘墜惡業? 乞聖明憐察,候風更歸國,若寄居海嶼愈滋猜疑。並南京等處諸陪臣一體寬假,以全天朝豢養之恩。”(《神宗實錄》卷五七五) 〔萬曆四十六年十一月壬寅(1618)〕廣東巡視海道副使羅之鼎言: “香山濠鏡澳為粵東第一要害,以一把總統兵六百防守,無裨彈壓。可移羅定東西一將,抽兵六百,助守澳門。”而羅定道言: “羅旁萬山聯絡,獞雜居,萬曆初年討平,布兵防守。邇來撥減過半,移將或有通融,抽兵未敢輕議。”布按二司謂: “以澳視羅定,則羅定為稍緩;以西山較東山,則東山又稍緩。宜以東山改設守備,隸西山參將提調,移其兵四百於鷹兒埔,合原兵為一千;而以香山寨改為參將,增置營舍,大建旗鼓,以折亂萌。”於是總督許弘綱,巡按御史王命璿奏: “澳夷,佛郎機一種,先年市舶於澳,供税二萬以充兵餉。近且移之島中,列屋築台,增置火器,種落已至萬餘,積穀可支戰守,而更蓄倭奴為牙爪,收亡命為腹心。該澳去會城咫尺,依山環海,獨開一面為島門。脱有姦雄竄入其中,一呼四應,誠為可慮。該司權酌時宜,庶幾未雨撤桑,其廣州海防同知原議,駐劄雍陌,今似可以無用,並乞敕下兵部覆議。從之。(《神宗實錄》卷五七六) 〔天啟元年六月丙子(1621)〕廣東巡按王尊德以拆毀香山澳夷新築青州島具狀上聞,且敘道將馮從龍、孫昌祚等同心任事之功,乞與紀錄,部覆從之。按: 澳夷所據地,名濠鏡,在廣東香山縣之南、虎跳門外海漘一隅也。先是,暹羅、東西洋、佛郎機諸國入貢者附省會而進,與土著貿遷,設市舶提舉司税其貨。正德間,移泊高州電白縣。至嘉靖十四年(1535),指揮黃瓊納賄,請於上官許夷人僑寓蠔鏡澳,歲輸二萬金,從此雕楹飛甍,櫛比相望。番舶往來,有習於泅海者,謂之黑鬼剌船護送。萬曆三十四年,於對海築青洲山寺,高可六七丈,閎敞奇秘,非中國梵剎比,縣令張大猷請毀其垣,不果。萬曆四十二年(1563),始設參將府於中路雍陌營,調千人守之。至是,稍委夷其居,然終不能盡云。(《熹宗實錄》卷十一) 〔天啟二年十二月(1623)〕御史溫皋謨為粵東死事將士請給卹典言(……)又言: 澳夷火器可用,其人不可狎,乞募其器而罷其人。兵部覆言:(……)詳查至澳夷大炮,聞閩粵間有習其技者,但得數人轉相傳敎,誠不必用夷人。上謂夷人已經該省遣發,著作速前來。餘依議行。(《熹宗實錄》卷二十) 〔天啟三年正月(1623)〕兵部尚書董漢儒覆御史陳保泰疏,禁召募紅夷及保甲鄉兵事宜言: 古者民即為兵,地自為守,未有強虜在前索兵數千里外者,則巳事之失策也。召色姦,外借勤王之名,集不逞之眾,動至千百,釀亂啟釁,當行各處。撫按但有託言募兵者,即是姦偽,立梟正法。巳合徒眾,即曉諭解散。臣部除科目外,更不給劄,以生事端。若紅夷番築城作梗,悉由姦民引誘,但擒通番之盜,則夷謀自奇,在□臣相機制禦耳。鄉兵聯絡,父子兄弟自捍室廬,勝客兵萬萬。但當倡以鄉紳,不應束以官法,使胥役攘臂,其間擾害不細。保甲嚴則人有生業,姦宄自無藏。惟皇上以此二事殿最撫按,撫按以此工事殿最郡邑,吏治飭而民生安變? 故何從起哉? 上然之。(《熹宗實錄》卷三十) 〔天啟三年正月(1623)〕兵部尚書董漢儒等覆處置澳夷言: “紅夷大銃,須夷人點放。臣以臺臣溫皋謨之言覆議停止,奉旨依議,猶令放銃夷人已經該省遣發,作速前來,仰見皇上,知爾時夷人已在道,若示之疑,非所以服遠人之心也。今據督臣錄解二十四人,容臣部驗其技能,果工於鑄煉點放者,以一敎十,以十敎百,半發山海,半留京師,以收人器相習之用。若夫彼中處置澳夷之法,則督臣胡應臺已言之。彼雖夷性,服麾日久,若謂澳夷叵測,則紅毛番更叵測,棄久服麾之夷,而使悍番實逼處,此非計也。督臣為之聲援,彼寧不感激,願附修雖可虞,然已成者似難責令遽毀,如督議沿海者聽之以為外拒,附岸者禁之,不使內窺,而緊要之。尤在緝通夷之,從而夷狄生心,皆內地奸徒勾引作祟,惟嚴為之防,不使為亡命之藪。衣食所需,稍通貿易,而私鬻禁物者法無赦,倘亦治之以不治乎? ”詔從之。(《熹宗實錄》卷三十) 〔天啟三年四月辛未(1623)〕遼事之告急也,光祿寺少卿管工部都水司郎中事李之藻言: “制勝莫先大器。臣訪知香山澳夷所傳西洋大銃為猛烈神器,宜差官往購。但雖得其器,苟無其人,鑄練之法不傳,點放之術不盡。乞行文粵中制按將練器夷目招諭來京,合用餉廩從厚支給。”事下兵部移文徵取。至是兩廣總督胡應臺遣游擊張燾解送夷目七名、通事一名、傔伴十六名赴京聽用。(《熹宗實錄》卷三三) 〔天啟三年四月辛未(1623)〕兵部尚書董漢儒等言: “澳夷不辭八千里之程,遠赴神京,臣心竊嘉其忠順。又一一閲其火器刃劍等械具精利,其大銃尤稱猛烈神器,若一一倣其式樣精造,仍以一敎十,以十敎百,分列行伍卒,與賊遇於原,當應手糜爛矣。今其來者,夷目七人,通事一人,傔伴十六人,應倣貢夷例賜之朝見,犒之酒食,賚以相應銀幣,用示優厚。臣等盡試其技,製造火藥,擇人放演,稍俟精熟,分發山海聽輔臣收用。”上具允行。(同上) 〔天啟三年四月辛未(1623)〕兵部尚書董漢儒等以澳夷敎演火器條上事宜三款: 一防奸細,敎演之所行巡視,御史委兵馬司官時時巡綽,毋令外人入窺伺漏泄;一重責成,演習之人行戎政衙門,於京營選鋒內精擇一百名,令就各夷傳授煉藥裝放等法,仍以把總二員董之,朝夕課督,不許買閑怠事;一議日費,夷目、通事、傔伴諸人,日給務從優厚,俱於先年欽頒皇賞支剩銀內支給,應用硝黃物料器具估價買辦。上是之。(《熹宗實錄》卷三三) 〔天啟三年五月乙未(1623)〕浙江道御史彭鯤化上言: “(……)中國長技火炮為上,今澳夷遠來,已有點放之人,宜敕當事者速如式製造,預先演熟,安置關外,庶幾有備無患(……)”得旨: “所奏修邊諸事,著內外各衙門著實料理(……)”(《熹宗實錄》卷三四) 〔天啟三年八月(1623)〕試驗紅夷大銃,命戎政衙門收貯炸裂傷死夷目一名,選鋒一名,著從優給卹。(《熹宗實錄》卷三七) 〔天啟五年四月(1625)〕總督兩廣何士晉疏報,濠鏡澳夷邇來盤據,披猖一時,文武各官決策防禦。今內奸絕濟,外夷畏服,願自毀其城,止留濱海一面以禦紅夷。章下兵部。(《熹宗實錄》卷五八) 〔天啟六年二月(1626)〕兵部主事孫元化以西洋砲奉有多造之旨疏:(……)澳商聞徐光啟練兵,先進四門,迨李之藻督造,又進二十六門。調往山海者十一門,炸者一門,則都城當有十八門,足以守矣,故今亦不必多。(《熹宗實錄》卷六八) 〔崇禎三年正月(1630)〕帝以澳彝陸若漢等遠道輸誠,施設火器,藉揚威武,鼓勵宜加命所司賜以銀幣。(《崇禎長編》卷三○) 〔崇禎三年二月庚申(1630)〕兩廣總督王尊德疏奏: “粵東原無大銃,昨海寇猖獗,地方需此至急。臣不得已,借用澳中大小二十具,中有鐵鑄大銃四具,詣之則粵匠亦能辦此,臣因購其工巧者。閩之奸徒,聚食於澳,敎誘生事者不下二三萬人。粵之盜賊亡命投倚為患者,不可數計,粵人不得安枕數十餘年於茲矣。其歲輸課税雖二萬金,然設參將添兵為防禦,所費過之。時而外示恭順,時而肆逞兇殘,其借銃與我也,不日彼自效忠,而日漢朝求我,其鳴得意於異或也;百日寓澳通商,而日巳割重地,悖逆之狀,不可名言。粵地有司與之為約,入城不得佩刀,防不測也。今以演銃之故,據此異類,躍馬持刀,彎弓挾矢於帝都之內,將心腹信之乎? 將驕子養之乎? 猶以為未足,不顧國體,妄奏差官而夷目三百人是請。夫此三百人者,以之助順則不足,以之釀亂則有餘,奈之何? 費金錢、騷驛遞而致之也。謂其銃可用乎? 則紅夷大炮,閩粵之人有能造之者,昨督臣王尊德所解是也。其裝藥置鉛之法與點放之方亦已備悉矣。臣計三百夷人,自安家犒勞以及沿途口糧、夫馬到京,供給所費不貲。莫若止之不召,而即以此錢糧鳩工鑄造,可得大銃數百具,孰為便焉? 中國將士如雲,貔貅百萬,及今敎訓練習,尚可鞭撻四裔,攘斥八荒,何事外招遠夷,貽憂內地,使之窺我虛實,熟我情形,更笑我天朝無人也。且澳夷專習天主敎,其説幽渺,最易惑世誣民。今在長安大肆講演,京師之人信奉邪敎,十家而九,浸淫滋蔓,則白蓮之亂可鑒也。查成化年間,番僧領占,行誘惑漢人演習番敎,為禮科糾劾遣還。萬曆年間,番人龐迪我、王豐順等煽惑京師,為禮部疏參驅逐。禮臣徐光啟夙擅談兵,臣嘉其志,素負清望,臣重其人,而今忽取夷人入京,豈子儀借開鑪備物,俾之冶鑄。今已鑄二百具矣。(……)又倣澳彝式製造班鳩鐵銃三百具,一并解進,以為備御之用。(……)”(《崇禎長編》卷三一) 〔崇禎三年四月乙亥(1630)〕禮部左侍郎徐光啟奏遣中書姜雲龍同掌敎陸若漢、通官徐西滿等,抵領勘合,前往廣東省香山澳置辦火器,及取差炮西洋人,赴京應用。(《崇禎長編》卷三三) 〔崇禎三年五月(1630)〕禮科給事中盧兆龍上言: “聞中國尊則四裔服,內憂絕則外患消。未聞使驕夷釀釁輦轂也。堂堂天朝,精通火器,能習先臣繼光之傳者亦自有人,何必外夷敎演然後能揚威武哉? 臣生長香山,知澳夷最志,其性悍,其心叵測。其初來貿易,不過泊船於浪白外洋耳。厥後漸入澳地,初猶搭篷廠棲止耳,漸而造房屋,漸而築青洲山,又漸而造銃臺、造堅城。為內拒之計,蓄夷眾、聚兵糧,為顏行之謀。時駕番舶,擅入內地,拒殺我官兵,掠我人民,擄我子女,廣收硝黃鉛鐵,以懷不軌。回紇之兵,但與夷人説天主也。以古況今,無乃不可,況又欽差一官,多帶員役,金牌遮道,招搖出都。一到地方,必且貪夷賄,啟釁端矣。竊見近年以來,借取銃解銃名色,騷擾多事,害不可言,臣故謂差官之當罷也。前東兵未退,臣言之,恐夷目生心致有他變。今各城已復內患,宜防輦轂之下,非西人雜處之區,未來者當止而勿取見;在者當嚴為防閑。如皇上懷柔異類,念彼遠來,則止可厚其賞賚,發回本澳。前日涿州運炮壓死二夷,但當敕地方官厚葬,以服遠人之心。若夫澳中築舍築臺,添課添米等事,彼或徼功,陳乞弗可輕許,以貽後憂也。”帝謂朝廷勵忠柔遠,不厭防微,此奏亦為有見,所司其議以聞。(《崇禎長編》卷三四) 〔崇禎三年六月(1630)〕禮科給事中盧兆龍上言: “頃見演炮西夷,彎弓佩刀於帝都之內,實懷叵測之憂。故具王者,有必勝之兵,一疏大意,謂制勝自有長策。西洋異類不可引入中國,窺我虛實,啟彼戎心。且輦轂重地,招聚多夷,萬一變生意外,事關非細。而禮臣徐光啟隨具聞言,內省一疏,娓娓數百言,其大旨若為紅夷澳夷分順逆。又鰓鰓然為澳夷計,保全謀久遠,何其深且切乎? 然與臣所謂罷止續取之差,以杜內卹者,固相背而馳,非對針之語也。澳夷即假為恭順,豈得信為腹心? 即火技絕精,豈當招入內地。據光啟之疏,謂閩廣浙直尚防紅夷生心,則皇居之內不當慮澳夷狡叛乎? 合朝廷不憂,而時憂夷人之不得其所,臣所未解也。即其總括之兩言: 曰紅夷之志欲剪澳夷以窺中國,此言似矣;而曰澳夷之志欲強中國以捍紅夷,則是堂堂天朝必待澳夷而後強。臣前疏所謂笑我中國之無人者,此類是也。火銃可以禦敵,未必可以滅敵,而謂欲進取於東,問罪於北,此三百人可當前鋒一隊,臣未敢輕許。若謂威服諸邊,二年為約則愚,所未能測也。果能二年得志以省兵力,禮臣正當自信而肩任之,效與不效,與天下共見之,又何必以去就爭哉? 臣自幼習讀孔孟之書,改過遷善,省身克己之事,經文備之矣,不識世間有天主一敎與所謂唐朝景敎者。貞觀以後之唐碑,恐非堯舜以來之聖。撥微臣以白連為鑒戒,恐異敎流行。禮臣以瑪竇為常師,恐異敎不流行,又臣所未解也。昔江統論著徙戎,韓愈疏諫佛骨,至今人且稱之。臣前疏雖迂,其説頗正,願存此段議論以為國家防微,以俟政府參酌,毋以部覆不行,遂委信遠夷而主盟邪敎,以貽釁無窮也。臣言夷人不可用,非言火炮不可用,乞皇上責成光啟始終力任,竟展其二年成功之志,勿因臣言以為卸擔,則臣之言未必非他山之助也。”帝以已經部議報聞。(《崇禎長編》卷三五) 〔崇禎三年十二月(1631)〕丙辰,禮科給事中盧兆龍上言: “臣前具王者有必勝之兵一疏,力言澳彝狡悍,不宜費糧餉以憂地方,乃禮臣徐光啟疏稱,用三百夷人,二年之內可以威懾諸方,遣官姜雲龍取彝到粵。彝人聽其挑唆,通同要挾,初則不肯應命,徐則需索多方。蠔鏡澳,原係香山縣地,彝人擅築城臺,曩用大兵臨之,拆不及半。今要挾曰: 必築復城臺而後三百人始肯應調。香山舊設參將,兵防彝衝突。今要挾曰: 必撤將,必撤兵。粵中沿海設哨以防番船攔入及姦細私通。今要挾曰: 必勿詁,必勿禁。其謀蓄兵糧也,則要挾多買米數萬石;其謀割澳地也,則要挾免其歲輸地租銀一萬兩。夫盤踞其地而不輸其租,此地豈復為朝廷有乎? 猶未也。廣州府城,對海鄉名河南,昔年大盜黃蕭養屯駐於此,海賊曾一本亦屯此四十餘日。此扼險之區也。彝人要挾撥給此地起造營房,隱然窺伺,意欲何為? 外彝叵測,異類則然何物? 雲龍陰謀撥置,私則授意彝目,公則恐嚇督臣。幸賴前督王尊德一力堅持,不聽所挾,苦心調馭,頗德權宜。澳彝又勒每名安家銀三百兩,聞七月間已措給過六萬兩,厥後續給未知若干。越至八月已終,彝人猶半步不動,要挾如前。此督臣王尊德憂國心長,所以鬱鬱而死也。通粵民心,哄然思食雲龍之肉,雲龍亦慮事勢喧傳,始同彝目急急起行。聞今已到江西,蓋將聊借此行以清銷六萬金耳。當今公私交困,一絲一粟,動關軍需,無用之彝既奉命停止,則冒領之餉,應勅旨行追。粵隔江西,不過半月之程,所費口糧多不過三千計,豈聽其支吾抹殺,竟置不問也? 聞此項錢糧,彝人僅得其半,半為雲龍瓜分。乞著粵東撫按提歸雲龍及彝目銷算明白,追還補庫而後聽其北旋。仍申諭澳中城臺永不許復築,黑彝番哨絕不許私加顆粒,廣州對岸不許借名頓貨,漸謀盤踞。庶華彝有辨,國法常存,不致釀不測之禍也。”帝謂澳彝聽唆要挾諸款,著巡按御史查明。雲龍隔任回籍,其撥置瓜分情罪,俟督按奏明議奪。(《崇禎長編》卷四十一) 〔崇禎四年二月(1631)〕禮科給事中盧兆龍疏: 劾登撫孫元化偏詞執拗,必欲終調澳夷以逞其設端巧卸之謀。因言停止調夷,乃樞臣疏請皇上睿裁,滿朝眾議僉同。今元化必欲撓成命而終調之,觀其疏語: 一則謂撤議未定,勝兵先捐,再則謂關切封疆,坐墮成算,是明明埋伏機關,預為卸罪之地,不忠孰甚焉? 夫元化深受特恩,建牙東土,數萬貔貅盡可訓練,何必借力於遠人盔甲槍牌? 必有給造,安在重惜此火器? 舍封疆大計,不圖實做而必為澳夷解嘲;含東江兵民,不圖收拾而必為澳夷請調。古人金城圖上方略不如此也。且臣歷稽萬曆、天啟年間往事,澳夷之畜謀不軌,警變屢聞。其間言澳夷之害者,如科道郭尚賓、容大德等,班班可考。乃元化尚謂六七十年來,朱環一事,未睹可疑。又澳夷未離粵東一步,已要挾過數萬金錢,而謂自備資糧,將誰欺乎? 若謂挾其勝器勝技,可以前驅無敵,即此勝器勝技愈足深憂,倘其觀卹生心,反戈相向,元化之肉,恐不足食也。(《崇禎長編》卷四十三) 〔崇禎四年三月(1631)〕西洋住澳勸議報效耶蘇會掌敎陸若漢自廣東回京陛見。先是若漢奉命招募澳夷精藝銃師傔伴三百人,費餉四萬餘兩,募成一旅,前至江西,奉旨停取回澳。獨若漢以差竣復命續進西洋盔甲刀銃等式,且白其絕無築城台、撤參將要挾諸款,所造器械未貢,理當奏明,乞憐鑒孤忠撫安澳眾。(《崇禎長編》卷四十四) 〔崇禎五年四月(1632)〕兵部尚書熊明遇疏言: “澳人慕義輸忠見於援遼守涿之日,垂五年所矣。若赴登敎練以供調遣者,自掌敎而下,統領銃師並奮滅賊之志。登城失守,公沙的、魯未略等十二名捐軀殉難,以重傷獲全者十五名,總皆同心共力之人,急應贈恤。請將死事公沙的贈參將副統領、魯未略贈游擊銃師、拂朗亞蘭達贈守備、傔伴方斯、谷額弘略、恭撒錄、安尼、阿爾額爾、薩琮、安多兀、若望伯多錄各贈把總職銜,仍各賞銀十兩給其妻孥。其現存諸員,萬里久成,各給行糧十兩,令陸若漢押回。而若漢倡道功多,更宜優厚,榮以華袞,量給路費南還。仍於澳中再選強幹數十人入京敎銃,庶見國家柔遠之渥,兼收異域向化之功。”帝俱報可。(《崇禎長編》卷五十八) 〔崇禎五年九月(1632)〕宣大總督張宗衡奏報續造各炮數目。先造佛郎機母炮一百具、子炮九百具,業已奏聞。茲又造佛朗機母炮一百具、子炮六百具、小西洋炮一百五十具、滅鹵炮一百具、鳥槍、三眼槍各一百桿,俱在營練放外。又有山西造成未運到小西洋炮一百具。前後大小子母炮共計二千二百五十具,所費工料皆出陽和歇,役工食及一切節省錢糧並鑄局餘息,命所司覈實。(《崇禎長編》卷六三) *陳文源,廣州暨南大學中國文化史籍研究所港澳文化研究室助理研究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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