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學

明治時代的形象: 關於文塞斯勞·德·莫拉依斯彩圖明信片集的註釋

若澤·迪亞斯*
Jorge Dias

在京都外國硏究大學的亞洲圖書舘裏,現珍藏着一份文塞斯勞·德·莫拉依斯致家族成員的彩圖明信片集。這些明信片包括的時期從1907年至1912年,亦即明治天皇時代的晚期。

文塞斯勞·德·莫拉依斯從1898年起於神戶居住。翌年,被任命爲葡萄牙駐神戶和大阪的領事官。通信日期正是在他相繼發表許多較重要的作品之後。1835年,他的《遠東的素描》出版。稍後,他的《大日本》又於1897年問世。此外,還陸續出版了《日本通訊錄》(該通信集始於1902年,是寄給《波爾圖商報》發表的,直至1913年中的某些信函、《茶道》(1905年)和《中國和日本的風景名勝》(1906年)等著作。這後一本書贈給“兩位眞誠的友人”-在澳門相識的若奧·瓦斯科和卡梅羅·佩桑尼亞。

在這一通信錄包括的時期內,日本作爲亞洲第一强國已嶄露頭角。從1894年開始,日本在其國際關係中進入了一個新的階段。這一階段始於對華戰爭,結束於十一年後日本對沙皇俄國的輝煌的軍事勝利。此後,日本進行了一系列的社會和經濟改革。1886年至1905年這一時期是近代日本發展的開端。工業實現了現代化。神戶如京都、大阪和橫濱一樣,變成了一個更具活力的新興重工業中心和繁榮的商業都市。日俄戰爭結束後,Dai Nippon Teikoku形成了,這是一個包括台灣、遼東半島和後來還有朝鮮的强大帝國。

莫拉依斯十分崇拜新帝國的保護人--明治天皇。明治慣於騎馬。他穿着的陸軍元帥服總是熠熠閃光,因而使他愈顯威武雍容。那時,是一個超民族時期。1905年,日本取得了兩次對外戰爭的勝利。對華和對俄戰爭是兩次全面的戰爭,它迫使全體人民竭盡努力。一座新神社-Yasukuni Jinja--成爲要求全體國民予以祭祀的狂熱的民族主義的活動中心。在短短幾十年中,日本創造了一個驚人的戰爭和一個統一的國家,它的至高無上的象徵就是明治天皇。明治維新表現出的非同一般的特點,就是一塲由武士們組織、爲民族主義目標服務的資本主義革命。維新爲現代日本的崛起開闢了的道路。

在明治時代 Tayama Katai最重要的著作《Ippei Sotsu》(1908年)醉心於描寫日俄戰爭無謂的血腥犧牲,但還是產生了一類超民族主義戰爭體裁的文學作品《Niku Dan》(1906年);《Kono Issen》(1911年)。

明治的死(1912年)象徵性地結束了日本充滿偉大勝利的時期。締造了一個帝制國家,建立了一個統一的大和民族。

明信片集再一次表明莫拉依斯認同於日本人民和明治時代的官方目標。

這些明信片的主題與發表於1944年的《最親密者的通信錄》相類似。而明信片的大部分是寫給莫拉依斯的外甥若阿金·德·莫拉依斯·科斯塔的。若阿金·科斯塔係作家的姐姐埃米莉婭·列吉納·佩多佩多婭·德·莫拉依斯的兒子。關於他們間的通信往來,若阿金·科斯塔1944年曾以十分崇敬的言辭講叙他的舅父: “正是那些事先未給發表的記述和無所顧及的作品,使我們真心地窺見了他複雜而又善良的內心世界。當然,在這些通信中,我們每次都感到他友愛的眞誠流露,以及對母親、姐妹以至外甥們的生活的悉心關注。他與他的外甥們祇相處了爲數不多的幾個月,那時,他們“比一隻小陀螺大不了多少”。當然,這個通信錄很難與其優秀的文學作品相提並論,這些作品早已爲世人所公認。例如無數的對他來講充滿傷感的信文被人看到,亦祇能以心去領會和感受。至於我,至今依然不改初衷地反復閱讀這些由於時光推移早已變黃的珍貴信箋。每當我氣餒的時候,總是可從這些信中找到有用的敎誨及新的精神鼓舞。現在,我十分放心地將這些信箋存放在細心的《愛》的作者手裏。我要使舅父相信,我這樣做完全出自於對他的崇敬和感激,它表達了對他的深切懷念之情。他之於我,一直被當作第二位爸爸”。

這個結論得到了現存的通信的證實。莫拉依斯在一封1902年的信中寫道: “假如我沒弄錯的話,小伙子應是一個有十七歲的男子漢吧,大槪他有了判斷力並很勤勉,這些是進行慶典的最主要的。他應聲明,他由於爲了正直地贏得人生,還將付出許多努力。正如我曾說過的,當他到了就業的時候,如缺乏熟人,我大槪可以爲他做點事。那時如有需要,儘管告我。我還有一件小伙子美容的好禮物。當他兒提時在街上走過來擁抱時,已很漂亮。那時,眞比一個螞蟻大不了多少。眞是豆蔻年華啊! 我還想會有一天能見到他呢! ……”莫拉依斯實踐了自己的允諾。他籲請那時的朋友卡洛斯·坎波斯、維森特·阿爾梅達·德埃沙和若奧·莫雷拉幫忙,並爲若阿金在尼亞沙公司找到了一份職業。在一封1903年寫的信中,他婉拒了對他代爲說情的謝意,並勸告道: “我的三位朋友可能會繼續對你有助益,而他必會儘一切努力使他們也成爲他的朋友”。在另一封1904年的信中他又談到這件事: “我很高興若阿金捎給我的好消息,即他很樂於他的工作和尊重他的上司,並繼續如此。”根據一份文件記載,若阿金的確在繼續在尼亞沙公司工作,“在這裏,他在他的先導者維森特·德阿爾梅達·德埃沙上將去世後,擔任了公司秘書長的職務。”後死於1929年。

明信片集錄中有兩封是寫給若阿金夫人的。

大多數明信片寫於1907和1910年。其中四張明信片是1907年寫的,1910年寄出五張。這些通信從無聳人聽聞之事。在第一批明信片中,莫拉依斯提到一個叫路易斯·吉馬良斯的人,他是巴西駐東京的代辦,曾是《日本通信錄》的作者、一個名不見經傳的新聞記者。他的《日本通信錄》大槪發表在《消息報》上。莫拉依斯旣不欣賞他海外兄弟本人也不欣賞他的作品。在其他的明信片中,曾叙述其家人沿蒙特希格和貝拉郊遊。那時,這些地方是很適宜作田園式的郊遊的好地方。他曾提及他的外甥能到辛特拉去渡蜜月。其他的明信片也大多談的家常瑣事之類。比如寄信表示感謝對其生日的祝賀及祝對方節日愉快之類。其中一些信也提到最親近的人,如他過去的女僕維爾齊妮婭或他外甥女瑪莉婭。1910年的兩張明信片中他曾談及他那時的最好朋友維森特·阿爾梅塔·德埃沙和塞巴斯蒂昂·佩雷斯·羅德里格斯。這以後不幾年,莫拉依斯與上述二位的聯繫斷了。

明信片上的照片更引人感興趣,因爲他的明信片集反映了莫拉依斯的愛好和思想。在十六張明信片中,其中五張是穿着日本和服、體態輕盈的婦女,一張是日本的動物,八張是有代表性的風景和紀念物(包括佛敎寺廟和日本神道敎的神社),兩張是令人回憶起莫拉依斯以極大興趣關注的日俄戰爭。總的來看,大多數形象再現了一個四十年前還是一封建國家,那時正迅速地被現代化進程所淹沒的傳統世界。

這些明信片的照片圖像有的是菊展,有的是春季凋零的櫻桃花樹,有的是與人力車在一起或正在從事傳統藝術的小伙子們,有的是歷史悠久地方的古代寺廟,如Sumadera。國家的現代化在民政方面僅限於一條鐵路的圖像。而代表近代日本的驚人的兩個象徵: 是“明石號”巡洋艦和Nogi將軍。這位將軍在“日本通信”的紅色篇章裏之所以受到熱烈頌揚,部份由於嚴格的seppukku 使他武士的生命達到頂峯。莫拉依斯推崇封建的日本,尤其推崇Tokugawa 時代的日本,這是一個衆所周知的事實。他尤其欽佩近代日本的軍國主義成功地抵抗了西方帝國主義。

在這一通信時期裏,文塞斯勞·德莫拉依斯已成爲葡萄牙聞名的作家。深得如費亞尼奧·德阿爾梅達和阿爾貝托·奧索里奧·德卡斯特羅等十八世紀未期頹廢派代表人物的賞識。1912年,莫拉依斯和 O-Yone一起到須磨參觀了Atsumori 墓。Atsumori是日本戲劇和史詩文學方面一位頗受贊頌的年輕鬥士。但是,1912年是一個不吉利的一年,訪問後沒幾月,O-Yoné就與世長辭了。

這部通信集在對《Dai-Nippon》的作者來講近乎悲劇性的一年中結束了。雅伊梅·多恩索1912年11月在神戶見到莫拉依斯時曾這樣對他描述道: “一種痛苦的、沮喪的、大槪是肢體疲痹之氣,正籠罩着你的面龐和近已花白的鬍鬚,即使是說話,有時也充滿了痛苦”。

從1912年起,莫拉依斯日漸孤癖,這使他晚年的時光變得幽暗。他越來越向隱居的道路的深處走去,以尋求安閒和寜靜。1913年開始了他生命的最後行程: 在德烏渡着痛苦的流浪生涯。

劉正康 譯

註釋

(1)阿爾蒙多·馬丁斯·雅雷拉,編年史學家;文塞斯勞·德莫拉依斯: 《世界文學》(1971年,里斯本波爾圖格里亞出版社出版)。

(2)E·H·羅爾蒙: 《日本正上升爲現代國家: 明治時代的政治和經濟問題》(紐約,1940年出版);約翰遜·維特雷·豪: 《日本: 從史前到現代》(紐約,1970年出版),第305-307頁;里查德·斯多雷: 《現代日本史》(紐約,1960年出版);J·N·威史沃德: 《Tsushima的利益》(東京,Sophia University Press e Talahassee,Florida,Dipbmatic Press,1970年出版)。

(3)《見1904年2月27日若阿金·德莫拉依斯·科斯塔致安烈羅·佩雷拉的信》;文塞斯勞·德莫拉依斯: 《致最親密者-帕雷法西奧-安羅塔索斯·德安熱盧·佩雷拉和奧爾德梅羅·塞沙爾的信》(里斯本,民族出版公司,1944年出版),第9頁。

(4)《文塞斯勞·德莫拉依斯1902年3月4日、1903年3月24日、1904年6月24日在大阪致埃米里亞的信》第59-60頁;在京都外國硏究大學亞洲圖書舘裏有《莫拉依斯致卡洛斯·坎波斯的信》;在一封1902年11月10日寫於大阪的信中,莫拉依斯託朋友卡洛斯·坎波斯、維森特·阿爾梅塔·德埃沙和若奧·莫雷拉·德薩盡力幫忙給若阿金找一職業。

(5)雅依梅·多恩素: 《Tokushima的流放者: 中國的視覺》(里斯本,1933年出版》第307-314頁。

*日本京都大學的葡語敎師。學者、作家和曾發表許多作品,硏究關於葡萄牙人在遠東特别是在日本的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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