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史資料

康寶山*船隊的毀滅

高美士* Luís Gonzaga Gomes

康寶山的船隊在與“卡爾洛泰公主號”(二桅方帆船)和“貝利沙利奧”號的戰鬥中受到嚴重損失,但是,康寶山很快重新組織起力量,他變得更加驕橫,大膽和具有攻擊性。

康寶山特別機靈,他很瞭解他的同胞的心理。因此,這位謀反者的首領毫不猶豫地利用他的死黨們的迷信思想,來達到他的目的,使他的死黨們對他俯首稱臣忠心耿耿。

所以,康寶山擁有一條豪華的塔船時刻陪隨着他。他秘密培植授意的僧侶,在他採取任何重大的决定之前對祈求神諭的解釋始終對他有利。因此,他使得他的黨徒們確信他就是神靈派來趕走滿淸人並佔有中國皇位的人。

康寶山一直在準備進犯大陸,但是,當他得知可怕的貝雷拉巴雷托去了巴西後,即刻拋棄了進犯大陸的意圖,他相信自己不難成爲中國的最高統治者。隨後康寶山企圖在廣東省搞暴動,因爲在廣東省對當局不滿的人衆多,這對他更爲有利。

爲了把暴動撲滅在萌芽中,並打垮可怖的已宣佈的對廣東的進犯,兩廣總督竭力加緊組織一支軍隊,裝備一支新的艦隊。

一七九一年八月十五日,香山縣衙曾致函於澳門市政廳,要求澳當局裝備兩條船巡視伶仃海岸以便協助中國當局掃淸鄰近海域。市政廳因這一請求沒有得到兩廣總督的證實和中國皇帝的御旨,不同意提供上述幫助,其目的是想以此討價還價,要求澳門城以前享有的特權,如無需淸廷大員的許可即可大興土木,審判居住在澳門的華人犯人以及獲得隨便駛入廣州港的自由等等,同時還打算向中國皇帝免繳進入澳門港的船隻費。

因香山縣衙沒有皇帝的御旨不能做出任何許諾,同時也因爲澳門市政廳要求兩條船的巡視費將由中國當局負擔致使談判失敗了。

然而,由於海盜活動日益猖獗,一七九二年香山縣衙又一次提出要求,這一次市政廳决定滿足中國當局的要求,但先决候件是中國當局承認葡人在澳門半島直至關閘的權利;承認葡人對灣仔和馬騮洲島的權利;承認在澳門居住的華人,當他們的行爲不檢時,葡當局有權驅逐他們的權利;葡當局有沒收負債華人的貨物和財產的權利,以便保證他們履行與商人簽定的合約;葡當局有懲罰犯罪的華人居民及處决謀殺任何基督敎徒的人的權利;憑葡澳門市政廳授權人的許可證澳門商人就享有自由去廣州做生意的權利以及葡人通過該授權人對任何淸朝官員可以提出控訴,並因遭受的凌辱而獲得合法的賠償的權利。

香山縣衙如同往常一樣,以遁詞回答上述條件,因此,這次談判又以失敗告終。

前面已經提到,康寶山的船隊在與“卡爾洛泰公主”號和“貝利沙利奧”號的戰鬥中遭受重大損失。但是,康寶山在停戰一段時間後重振旗鼓又開始活動,進一步加强攻勢,逼使香山縣令無路可走,只得又一次向葡人求援,總督若瑟羅卡斯阿爾瓦楞卡在一八一○年二月十日的市政廳會議上主持討論了這一事項。

當時,根據市政委員安東尼奧埃沙記錄的情况,葡人發現形勢惡化了,已突然出現了一種新的可能從根本上有害於澳門利益的因素。

一直向海盜提供火藥、軍火及其它戰備物資的英國商人企圖從中國當局那兒得到貿易特權和其他好處,聲稱準備幫助中國當局鎮壓海盜,果然,一艘掛着英國旗幟的來自廣州的“金星”號在澳門出現,還聽到傳說另一艘英國船也準備用來對付海盜。市政廳在這一情况的壓力下,明白迫切需要安定民心,恢復因海盜活動而中止的貿易關係,爲了避免英國人的干預將可能帶來的不利後果,爲了不使葡人的聲望遭到沉重的打擊,不得不採取一項决定援助中國當局。司法長官亞利亞加提議組織一支由市政廳的“卡爾洛泰公主”號和“貝利沙利奧”號、“安吉利亞”號和“貢塞松”號組成的征討隊。船主們自願免費租讓上述船隻,中國商人也甘願提供船上人員一個月的薪金和糧食。

就這樣,香山縣令的要求得到滿足,這次征討隊的目的是:

1. 迫使海盜離開鄰近海域;

2. 使航道通暢有利於貿易和財庫;

3. 阻止實施損害澳門利益的其它計劃,如中國人接受英國人的援助等。

因此,亞利亞加司法長官認爲抵毀外國人用陰謀詭計和謊言激發起中國人產生敵視葡人的能力和財力的思想乃是當務之急,他認爲正是這種敵視葡人的意識阻碍着兩廣總督與澳門之間條約的締結。

兩廣總督和澳門當局相互的不信任一直拖延到澳門政府委派亞利亞加司法長官負責與中國當局締結協定的審議之前。澳門政府决定委派亞利亞加這一使命是因爲他具有進取的精神和鑒於他在以前的工作中的熱忱,再加之中國人更信任他。當兩廣總督面對被令人擔憂的事件所證實的可信賴的消息後,驚訝他認識到淸帝國所面臨的危險,尤其是康寶山的僧侶能夠輕而易擧地顛覆已完全喪失了中國人民對它的忠誠的國家,他的僧侶利用迷信和陰謀使得他們相信海盜之王將是中國的合法皇帝時,他們成爲危險人物的狂熱支持者。正是基於這些認識,兩地間的不信任才告結束。

亞利亞加司法長官大大提起了市政委員們的精神,他們定全同意由他去談判,亞利亞加也完全沒有辜負委員們對他的信任。他善於隨機應變,誘導兩廣總督拒絕了英國東印度公司提出的準備派遺一支艦隊於一八一○年初開始鎮壓海盜的建議,並與他這個澳門政府的代表在澳門進行談判。

亞利亞加經過仔細地考慮,給兩廣總督寫了一封信,在信中他强調了與葡人達成這一協定將會帶來的全部好處。這封信通過在廣州做生意的一個有影響的葡國商人交給了一個可以信任的在太守府當苦力的人。這位苦力努力使信到達收信人手中。信送出後,澳門當局得知兩廣總督已派三名使者來澳門與亞利亞加談判。那位送信人因此得到五十澳門幣的獎賞,這在當時是相當可觀的一筆錢。

在澳門進行的長時間的談判中,雙方就鎮壓海盜一事作了全面討論;達成下列協議:

“尊敬的兩廣總督閣下和澳門總督相信有必要結束中國海盜的搶掠。海盜在廣州和澳門兩城沿海進行肆無忌憚地騷擾,因此,爲了恢復上述兩地區的民安以及航海和貿易安全,雙方决定將由兩地政府的力量組建一支海防巡邏隊,爲此,兩廣總督和澳門總督各自任命其代表:兩廣總督任命香山知縣澎(音譯),南萌的石克池(音譯)和白屋的徐(音譯);澳門總督任命澳門司法長官、基督勳章騎士(葡國軍人等級——譯者註)亞利亞加,基督勳章騎士、城防司令長官若瑟若奧金巴洛斯。代表們在介紹各自全權後,達成下列條款:

第一條

馬上組建一支由六艘葡國船和中國皇家艦隊組合的海防巡邏隊,將從巴爾(音譯)、虎門至澳門城,從澳門經海灣至香山進行巡邏,阻止海盜進入他們一直出入的河道,在沿海城鄉進行可怖的慘無人道的搶劫騷擾。

第二條

中國政府應付給葡國政府船隻費八萬兩,若因某些意料不到的原因,不能達到目的,不允許不執行本條款。

第三條

澳門政府盡快將上述船艦裝配人員、武器、彈藥等。

第四條

雙方政府以及各自在此任務中使用的力量將互相合作,促成達到雙方重視的目的。

第五條

聯合力量所獲得的全部海盜物品,葡國艦隊和中國皇家艦隊將各分一半。

第六條

一旦目的達到,澳門將恢復過去所享有的全部特權。

第七條

因雙方代表所被授之的全權,本協議一經雙方代表簽名後,即被認爲已獲批准。

本協議簽訂於一八○九年十一月二十三日——葡方代表亞利亞加和巴洛蘇簽名,中方官員石克池、徐和澎簽名

正如市政委員安東尼奧埃沙所說,通過這一協議可以看到亞利亞加力求在前面提及的表决中“注重城防、貿易自由、居民自由不損害皇家財庫的民族禮儀”。因而,不願使澳門城變成亞洲某一民族的牟利區,這可能違背國王的意願及其澳門的獨立。因是常例,澳門方面做出妥協:自負兩艘船隻的費用。中國方面向其餘四艘船隻提供八萬両,這爲不玷污希望的榮耀是很合理的。

中國政府用這八萬両做爲征討海盜的費用,包括武器、彈藥、船上人員的薪俸和六個月的食糧。

當協議簽署之際,市政廳完全知道將裝備的六艘船隻祇能用來嚇唬趕跑鄰近海域的海盜。所以市政廳認爲要進行如此大規模的行動而一擧戰敗海盜就心須增加力量,因此,在簽定協議的前幾天,於一八○九年十一月十六日,市政廳十萬火急寫信給印度總督,請求他派一個曾在澳門住過的軍官指揮“聖若奧巴帕斯泰”號來澳門,因爲澳門的城防力量應該完全由葡國水軍組成。此外,還因爲澳門缺少士兵(只有一支120名土生葡人士兵的隊伍)來完整一支下級軍官全部是葡國人的擁有三百名士兵的部隊。

市政廳還要求提供二十桶火藥,九口徑的火炮十八門,十一口徑的火炮六門,二十四口徑的火炮六門,六口徑的火炮十二門、口徑十一至三十六的小炮十二門並配備各自的炮架、霰彈、彈藥和專門擊毀桅杆的炮彈,五百枝帶刺刀和新子彈盒的長槍,一百件帆布、五十件粗布,二十五桶焦油和若干麻繩。如果“聖若奧巴帕斯泰”號裝載不下的話,餘下的送戰艦“行動”號。

市政廳預計這批援兵和槍炮彈藥將不能及時到達,同時攝政親王於一八○七年三月命令印度總督援澳的一隊一百五十至二百名葡國士兵隨同“巴西公主”號巡洋艦也未出發來澳門。在這種形勢下市政廳力求向馬尼拉求救於菲律賓水軍,這一請求馬上被菲律賓總督應諾。

但是,市政廳僅擁有一條“卡爾洛泰公主”號,因此,必須盡快裝備另外五條船來執行協議中的第一條規定。裝備這六條船已把當時在澳門的大約一百個健全的葡人和士生葡人全用上再加六百三十個亞洲人。市政廳的金庫已經枯竭,因預算費用大約爲一萬二千澳門幣,數目非常之大,亞利亞加利用自己個人的信譽向如安東尼奧貝雷拉托瓦爾和佛里克斯若瑟科莫布拉等主要商人借款。

被總督提升爲海軍總監的亞利亞加負責裝備船隻。他做出了如此不平常的事,以至在五天之內六艘船出海了,這也是因爲英國東印度公司提供了大量軍火。

葡國艦隊由下列船隻組成:“無敵”號,400噸,裝備26門火炮,160人,它也是總司令——炮兵上尉若瑟品托阿爾科富拉杜阿澤維多羅沙的座艦;“貢塞松”號,裝備18門火炮,130人,指揮官是羅依斯卡洛斯米蘭達;“印第安娜”號,裝備24門火炮,120人,指揮官是亞那卡雷托若瑟席爾瓦;“貝利沙利奧”號,裝備18門火炮,120人,指揮官是若瑟阿爾維斯;“聖米格爾”號,裝備16門火炮,100人,指揮官是少尉若瑟佛里克斯雷梅迪奧斯;市政廳的“卡爾洛泰公主”號,裝備19門火炮,100人,指揮官是著名的安東尼奧若瑟貢沙維士卡洛沙。葡方艦隊總共裝備118門火炮,730人;中國皇家艦隊擁有60艘船隻,1200門火炮,18000名水手和精兵,雙方聯合組成一支在澳門海域從未見過的海軍力量。

一八○九年十一月二十九日,這支龐大的艦隊一出海就追踪海盜,也許是出於同情也許是由於害怕,中國皇家戰船按兵不動拒絕行動,海盜祇是躱避葡國的戰船,一些敵船也許自認爲有足夠强大的力量與我們的船隻交戰而未能及時逃脫,它們中的一些中炮焚燒另一些被擊沉,其餘的二百艘船隻被驅散逃遁。

同年十二月十一日,在離澳門不遠的海面上出現了分成三組的海盜船隊,又發生了一場戰鬥。海盜船在我們的戰船追擊下如同往常一樣未得好處,在損失十五條船後,其餘的船逃往遠方躱藏起來。

與此同時,慎重的康寶山明白不應該削弱自己的力量。他停止派遣船隻去進行槍掠,或者收捐和尋找供養他那無數不能忍氣吞聲挨餓的黨徒所需的口糧。再者,他看到部下只害怕葡人,就派出使者去見葡艦隊總司令,提出從此以後尊重葡國船隻。但是,阿爾科富拉杜氣憤地予以拒絕,並利用這一機會勸告康寶山投降中國皇帝,保證中國當局將給予他恩赦並封他皇家水軍中擔任一光宗耀祖的職位。

十二月十八日,康寶山傲慢地回答說,他天不怕地不怕,只要葡人不插手干涉他的活動,他願與葡人和平相處。

一八一○年一月十二日,爲了瓦解康寶山的黨徒放棄他的事業,朝廷頒布了法令,許諾絕對赦免所有投誠的叛逆者。但是,只有少數人接受了許諾的寬恕。

無論中國當局以誘人的許願還是採用最複雜的詭計招降叛逆者都不能說服他們棄戈投降,只是我們有效的具有價値的武器才使他們渾身膽顫。

一月十五日又發生了一場戰鬥,阿伯泰(音譯)首領看到退路被斷,立刻召集“黑內閣”的其他首領開緊急會議,大家面對那些封鎖他們的可怕的葡國船隻,採取的任何抵抗計劃都宣告無效。因此,他們一致同意派人去見他們所選澤的作爲他們投降的唯一中間人——亞利亞加,他們願意通過某些條件交出一百艘戰船,三十艘輔助船和八千造反者。

亞利亞加說服了中國當局接納他們投降並滿足他們提出的條件。中國政府馬上同意接受他們投誠,上繳船隻,遣散船上人員。

爲了勸服康寶山投降又進行一系列新的努力,但是儘管他的親眷和得力助手以及八千部屬已向淸庭投誠,他仍不氣餒,繼續派船尋找我們的船隻交火。康寶山的船長們個個凶猛無比,在無法撤退的情况下,寧願與船共存亡也絕不投降。

阿爾科富拉杜對這種勇敢的堅持不屈的精神感到欽佩,也不能不敬佩如此勇壯的首領康寶山。因此,阿爾科富拉杜决定以新的提議說服康寶山,贊揚他以及他的部下的勇敢和戰鬥風格。

二月二十六日,康寶山覆函如下:“昨天,我接到你們非常有說服力的信,信中說明了你們打算在澳門生活的願望,我感謝你們如此特別的好意。我身在海上,如同在一個王國的中心,統治着全部俯首聽命的人,所以我不甚忙碌,這不是一個簡單統治人民的事,所以我不能遵從你們的願望。現在,我竭盡全力光復並擁有這塊廣大的土地,如果沒有它我將死不瞑目。如果你們願意借給我四艘船,用它來幹我要幹的事,我將會更快地光復帝國,然後奉上兩個或三個省以表達我的謝意,請不要懷疑我誠實的許諾。至於船隻,如果眼下不行,我將等待到你們認爲合適的時候。有許多人勸我向滿淸皇帝俯首稱臣,這些勸告都是徒勞的。我擁有這隻掛着紅旗的船隊,我將同它一起解放國土並獲取帝位。我已下令船隊駛向虎門與篡權者的力量交火,我還有其它事要告知你們,但眼下不行。我知道我對你們所說的已足夠使你們了解我的堅定的目的。”

如果阿爾科富拉杜能夠幫助康寶山,或者澳門政府同意與康寶山合作,只要一開始提供給他請求的四艘船的援助,那麼康寶山將奪得帝位就不是一件辦不到的事。這樣,不但我們在東方的地位將有好轉,而且世界的政治形勢將起重大變化。但是,我們不習慣背信棄義。“背信棄義”這個詞在我們的歷史上從未被記錄過,我們必須遵守由亞利亞加和中國政府代表簽署的協議。所以,在此以後歷史上並未出現可能導致不平常後果的轉折。

康寶山拒絕投降,阿爾科富拉杜相信勸說不會再有效果,於是又開始了敵對行動。

然而,康寶山採取了新的策略:他派遣一支快船隊作爲權宜之計去牽制阿爾科富拉杜,同時使他的主力戰艦駛入淺水窄河道,避開我們船隊的追尋。在那裏他特別慎重地迫使他搶奪來的船隻上的那些被俘英國和美國的炮手訓練他的部下使用火炮,爲决一雌雄做準備。

與此同時,英國商人繼續加倍向海盜提供武器彈藥,如葡人被擊敗,他們將全面獲利,這可能迫使中國當局向他們求援。

一八一○年一月二十一日終於來到了,這一天是神諭向海盜指示戰勝澳門船隊的大吉大利日子。當澳門船隊在蘭泰(音譯)海面巡邏時,東方出現了密集的桅桿,桅桿頂上紅色的旗幟迎風飄揚。

康寶山已决定孤注一擲,把全部船隻都使用上:戰船總數不少於300艘,火炮1500門,戰鬥人員兩萬。他的戰船整齊地分成三組排列,在中國海域從未見過如此龐大的海上力量。它們直向只配備118門火炮,730人的六艘船撲來。這縣殊不均的力量對比會使任何一位指揮官猶豫不决,何况因爲對手是天不怕地不怕,不知投降只知死戰的勇猛鬥士,再加上一位狡猾勇敢拼命的首領做爲指揮官,使這支力量如虎添翼,勢不可擋。

這將是一場殊死的戰鬥。阿爾科富拉杜十分明白這關係到澳門的命運、葡國的聲望以及中國本身的命運。敵戰船越來越靠近了,阿爾科富拉杜是勇士中的勇士,他站在“無敵”號後甲板上,嚴肅無畏,絕對保持沉靜,兩眼注視着海盜船的最微小的變動。

阿爾科富拉杜認爲最合適的時刻到了,他的佩劍在陽光下閃爍,他發出開火的信號,即刻數百門火炮連續吐出火和彈。

我們的船隻勇猛地衝向最前列最密集的敵船,毫不害怕敵人的火力,直至火槍射擊的距離。在這距離內只要我們放火擊毀敵船桅桿就會迫使被擊中的敵船逃跑。一些膽大包天的敵船從後側包抄,想從兩頭夾攻我們的船,然而,我們的兩艘戰船上的火炮同時一齊開火,造成敵方無數死亡和損失。在煙霧彌漫中,敵我船隻分辨不淸。

康寶山自認是位偉大的戰略家,他决定把自己的船隊分爲六組,每組攻擊我一條船,他相信這樣分而攻之一定會一條條將我船吃掉。但是,他沒有想到我們的每一條船雖將處在各組海盜船的包圍之中,但這樣任何偏彈都會擊中圍在四周的自己的船,造成船毀人亡,同時我們被包圍的船隻向四面開砲卻不會找不到對象。

當戰鬥進入到白熱化的時候,我們的“貢塞松”號被推上暗沙擱淺了。海盜們狂喜萬分,認爲他們的勝利已拉開了序幕,他們企圖馬上從前後向“貢塞松”號靠攏,但是遭到葡船連續的火炮攻擊,只得帶着重傷退卻了。“貢塞松”號指揮官米蘭達看到自己的船四面受敵,船上的碎片阻碍着操縱火炮,形勢十分危險,他立刻要求全體人員履行各自的義務直至獻出寶貴的生命。水手們全部放棄了操縱船隻,拿起武器協助炮手作戰,更加猛烈的炮火射向敵船,使敵人損失重大。在一個多小時的連續戰鬥中,海盜們終於失去了攻擊的銳氣。這時,開始漲潮了,微風撑開了船帆,“貢塞松”號擺脫了擱淺狀態,大大改變了自己的不利處境並向“貝利沙利奧”號靠攏。

但是,命運安排澳門土生葡人卡洛沙指揮的“卡爾洛泰公主”號發起了决定性的進攻。“卡爾洛泰公主”號在混戰中透過彌漫的硝煙突然發現了那“水上住宅”即康寶山的“塔船”,因而卡洛沙創造了巨大的奇蹟。他預見到如果海盜喪失了“塔船”一定會對這羣迷信的傢伙產生可怕的後果,卡洛沙當機立斷立刻指揮他的船向“塔船”撲去。密集的炮火射向塔船,儘管護衛塔船的其它船隻拼命抵擋保護,塔船與僧侶還是一起沉下了海底。“卡爾洛泰公主”號這一突如其來的大膽行動使海盜定全喪失了士氣,他們看到自己的“神”被撕成碎片拋上天空就趕緊四處逃跑,他們根本顧不上理睬那勇敢的首領的指揮和懲罸,處於一片極度混亂之中。海盜們拼命尋找香山灣的淺水處,因爲我們的船隻追殺不到那裏,但是他們已被圍困在“虎口”之中。

康寶山被那可怕的令人難以置信的失敗弄得不知所措,在更大的絕望之中,他不能不感受到如此嚴重的致命的打擊已使他完全處於無依無靠的境地,他絕沒有想到葡人會以如此嚴厲的方式毀滅了他的雄心壯志,永遠地打破了他的全部妄想。

康寶山想做中國皇帝的願望成了泡影。因此,他在二月二十一日决定投降。但是,他投降的不可動搖的條件是要澳門司法長官亞利亞加出面担保投降協議中的一切條款將遵照執行,並且只有在亞利亞加在場的情况下方與中國政府的代表談判。這位杰出的法伊亞拉島人,澳門歷史上最偉大的人物之一的亞利亞加在中國人之中享有如此巨大的聲望,他們無限信任他的高貴品質、無私和公道精神。

當澳門當局獲悉康寶山這一决定時,馬上將此事轉告兩廣總督急忙讓皇上得知這一佳音,以便獲得聖旨能夠開始與康寶山談判。與此同時,海盜船隊仍處在包圍之中。

但是,在澳門政府和中國全權代表簽定的組成一支征討海盜船隊的協議之際亞利亞加巴結束了他六年的任期,新的司法長官若奧巴帕迪斯·馬拉斯貝孝托剛剛抵達澳門。市政廳擔心征討海盜計劃的策劃者離開後,這次征討可能將付注東流,因此,市政廳試圖努力避免這一災難的出現。爲此,市政廳寫信給新司法長官,請求他推遲任職,以免對將要進行的重大事業造成任何有害的障碍。

貝孝托住在亞利亞加家。當他接到上述請求時,大發雷霆。儘管他身體欠佳仍然想盡早上任。亞利亞加必須十分耐心和慎重地使他安靜下來。可是,結果還是按他指定的日子上任就職。

儘管貝孝托在任職前幾天曾說征討一事將繼續由亞利亞加指揮。但是當貝孝托職權在手後,他就與澳門總督阿爾瓦楞卡一起想對征討的事情製造最大的障碍。當戰敗的康寶山力圖交出海盜時,貝孝托竭力不讓亞利亞加參與談判而授權北京主敎參加談判,由於北京主敎不是兩廣總督的熟人,也不了解此事的來龍去脉,所以他拒絕了這一委派。

當淸廷大員知道貝孝托意圖不讓亞利亞加參加談判後,他們致函澳門總督說他們絕對不與貝孝托談任何事情;一則因爲亞利亞加對整個事情了如指掌,另一則,海盜首領曾堅定地宣布他只向亞利亞加投降。這也是澳門全體葡人的願望,他們不信任新的司法長官,他從印度來澳門之前已經臭名遠揚了,再加之他在澳門已做出了足以使自己不受人尊重和信任的事。

但是,在康寶山被圍困時,澳門總督一方面利用這一寶貴時刻從中國當局那裏獲得了最多的利益,另一方面,正如市政廳在一八一○年十二月三十日發給沙爾譯達士的伯爵、總督貝爾南多若瑟馬利亞芬楞那席爾維拉的信函中所說的那樣,他在給“總指揮發命令尋開心。若不是總指揮那可敬的慎重,鑒於他當時所處的情况而表示異議從而阻止他的荒唐行爲的話,將會出現如同費用一樣大的麻煩和勞累。”

阿爾科富拉杜繼續圍困著海盜船。康寶山請他去造訪,因爲康很想認識這位杰出的戰將。阿爾科富拉杜也想親自認識他的對手,於是决定滿足康寶山的願望,命令準備小艇。但是,他船上的軍官們提醒他單槍匹馬去會見一位海盜首領是很不慎重的,“會見”可能是一個陰謀,康寶山也許會借此機會要他的性命。阿爾科富拉杜召集其他船上的指揮官,把正在發生的事告訴了他們。大家一致認爲他不能接受康寶山的邀請。但是,阿爾科富拉杜非常感謝他們對他安危的關心,不過他不能不接受康的邀請,因爲這關係到葡人的聲譽,如果他拒絕,那麼海盜一定會認爲他沒有勇氣,會認爲這是澳門船隊虛弱的第一表現。

阿爾科富拉杜囑托他們說,如果他被騙,就要爲他報仇。然後他與大家告別,登上小艇,大膽地駛向敵船。

阿爾科富拉杜鎮定自若,從他的面部表情或一擧一動都絲毫看不出緊張。在歡呼和擊盆聲中,他平安無事地經過擔任前衛的第一艘海盜船直抵康寶山的座艦。康寶山親自到舷梯口迎接他,康挽着他的手以中國人的熱情好客將阿爾科富拉杜帶到自己的艙房。在艙房中他們用最動人的話語相互問候寒喧一番。或者因爲康寶山想用極端的殷勤和謙恭來迷惑打動阿爾科富拉杜,或者是他眞誠地敬佩他這位勇敢的對手,爲了表示對澳門船隊總指揮大駕光臨的歡迎,他决定釋放被他的船隊俘獲的歐洲人。這些美國和英國的俘虜有的因爲害怕被虐待,有的由於受到海盜許諾的珍貴禮物的誘惑,已經充當了他們的炮手。

康寶山向阿爾科富拉杜保證由於嘗試了葡人的勇敢和價値而將竭力不與葡人爲敵。但是他不放棄讓澳門船隊總指揮知道他有力量發動一次新的戰鬥,可以輕而易擧地衝破包圍,使其最快的輕舟衝出重圍直至我們的船隻無法干擾的地方。但是,他表示正是由於這高貴體面的拜訪,異常地在精神上“誘捕”了他,他非常重視亞利亞加的許諾,以至堅定隨其船隊一起投降。

阿爾科富拉杜重申亞利亞加的許諾,但是他遺憾地表示接受投降非他權限之內,同時他强調說如果康寶山企圖衝破封鎖,那麼他將按命令毀滅他的船隊。

康寶山和阿爾科富拉杜互相友好地謙讓,以致阿爾科富拉杜無法阻止康送他上了小艇。當澳門船隊總指揮回到自己的座艦時,所有的船隻上都爆發强烈的歡呼聲,水手們爬上桅桿興高彩烈地向他致意。

與此同時,亞利亞加乘坐“雄獅”號去香山參加在這裏擧行的會議。中方參加會議的有兩廣總督,皇帝欽差和香山的官員,雙方同意康寶山的投降在澳門進行。但是,海盜船必須在桅桿上掛紅色的長窄旗幟,當船隻經過媽閣炮台時將降下旗幟。不幸的是莫布拉大學法律系畢業的阿爾瓦楞卡統管澳門。阿爾瓦楞卡是巴西米那斯基拉斯州人,他是第一個也是唯一的一個巴西人做澳門總督。他爲人冷淡懶惰,愚蠢而好虛榮,自誇是第一個做澳門總督的巴西人,在他那於一八二八年在里約熱內盧出版的《關於一八O九年和一八一○年澳門政府援助中國政府鎮壓叛逆的中國海盜的爲期六個月的征討的回憶錄》中厚顏無耻地企圖把打敗海盜康寶山的勝利的榮譽據爲己有,文章實在令人作嘔。

這位阿爾瓦楞卡可能是被忌妒蒙住了雙眼,竟忘記了葡國和澳門的最高利益,同時又可能被怯懦愚拙所控制,這使得澳門居民大大失望,幾乎使我們的船隊的輝煌勝利流產。

若瑟伊格納西奧安得拉德曾兩次來澳門,在阿爾瓦楞卡統治澳門時,他撰寫並出版了《抗中國海盜中澳門的功績》一書。在一八三五年里斯本出版的第二版該書中,他斷然認爲阿爾瓦楞卡是“懦夫,是很不了解中國風俗的人。”阿爾瓦楞卡擔心當康寶山經過內港時會襲擊澳門是完全沒有根據的。

然而,亞利亞加被迫繼續在澳門城墙外的望厦村的“望海廟”(音譯)進行談判,亞利亞加與淸朝官員徐、澎約定皇上的代表在香山城開會的日子召集他們去“望海廟”談判。——望厦村是一八八四事中美簽署第一個協議的地方,它可能會因此而出名——亞利亞加在那裏受到特別的款待。

在談判期間,阿爾科富拉杜以那令人難以置信的膽量去會見康寶山的消息傳入淸廷大員的耳朶。這使得他們大爲吃驚,並强有力地影響到他們的士氣。所以他們以各種方式向亞利亞加司法長官表達敬意,以至在以後總是同意澳門代表的意見。

在談判中决定投降儀式在香山城附近的“芙榕沙”(音譯)進行,康寶山必須與他的全部船隻去那裏。同時也决定請澳門總督命令阿爾科富拉杜中止圍困。但是,由於澳門總督那充滿惰性的庸人寡斷,竟遲遲未下達命令。

第二天,當已接淸廷大員通知去交出全部船隻的康寶山下令船隊起碇開始向指定地點移動時,發現葡船隊懷有敵意地在調兵遣將,這是因爲阿爾科富拉杜還沒有接到澳門總督取消封鎖的指令,他以爲海盜準備溜之大吉,幸運的是可能造成致命的災難性後果被避免了。因爲康寶山還擁有一支强大的船隊,康寶山看出發生了問題,於是命令船隻降帆重新碇泊。

當這一事件被談判代表獲知後,他們急忙派亞利亞加回到澳門去給那位總督鼓氣,打消他無理由的擔心。同時中國代表主動要求見阿爾科富拉杜,向他保證取消封鎖一事已與亞利亞加司法長官商談妥當。

阿爾科富拉杜看到兩位身穿黃色長袍的令人敬重的人登上他的座船,馬上知道這是兩位高級官員,因爲只有皇家人員才能穿黃色衣服。因而兩位中國代表受到最高的款待。他們請求阿爾科富拉杜不要危及亞利亞加司法長官和他們對海盜首領的許諾,海盜首領已經接到率船隊赴芙榕沙的命令。

阿爾科富拉杜回答說,他們的來訪使他感到非常榮幸,他將盡力而爲。不過,他不能違背葡國的軍規,澳門政府命令他去與海盜戰鬥,在沒有接到相反的命令前,如果敵艦企圖突圍,他必須執行命令。

那兩位官員堅持要求,因爲福建省大部份支持康寶山,該省居民大部份是海上人,强壯勇敢,他們不難重新組成一支船隊,用武力逼使葡方取消封鎖。如果發展到這一步,戰爭將永無休止。

與此同時,亞利亞加司法長官對澳門總督的努力獲得很大成功,他用深思熟慮的理由使總督最終恢復了理智,他說服了總督下令阿爾科富拉杜讓康寶山和船隊離開。當葡船隊總指揮接到命令時,兩位中國的全權代表還在他的座艦上。

兩位中國官員得知澳門總督已下令阿爾科富拉杜放棄圍困時,感到非常高興,然後他們向阿爾科富拉杜告辭返回談判地點。亞利亞加說服了澳門總督後即刻返回談判地點告訴他們這一好消息。

阿爾科富拉杜接到澳門政府新的指示後,中止了對康寶山船隊的封鎖。康寶山沒有理由更改他的投降决定,他接受了向他做的全部解釋,當疑惑完全解除後,他於一八一○年四月十五日出現在指定的地點,開始商談有關他投降的事宜。

當時康寶山還是具有優越的條件衝破封鎖,尤其是可以得到他派往福建收捐的一隻船隊的援助,這一船隊在返回廣東時可以使小小的阿爾科富拉杜船隊受到兩面夾攻。那麼是甚麼使得這位如此令人生畏的造反者和海盜首領,直到那時還表露出頑强的戰鬥力的康寶山同他的船隊一起投降呢? 難道是他的良知的最後覺醒? 或因人道主義使他不願白白地犧牲更多的人? 這一假設似乎不甚受稱贊,因爲他曾是一個肆無忌憚的人,他曾殘忍地搶劫那麼多村莊,扣押搶掠當地和外國船隻。難道是由於塔船沉沒,使他感到已失去神助,是迷信思想影響了他? 或者是他說服了自己,與其繼續叛逆者和海盜的冒險生涯不如與統治者合作,在朝庭中獲得一個高級的職位?

這很可能是康寶山投降的眞正原因。因爲中國當局鄭重地答應任命他爲皇家艦隊的水軍上將,這會對他有利,而且這一許諾有他完全信任的亞利亞加司法長官的保證。

然而,儘管他是一個海盜首領,朝庭官員仍給了他應有的重視。因此,當康寶山率船隊在芙榕沙泊碇後,中國當局就派使者去向他致意,邀請他參加討論有關投降的條件。當康寶山步入中國皇帝的全權代表和澳門代表聚集的大廳時,他馬上走向亞利亞加司法長官,因亞利亞加的長相與穿著與他的同胞差異甚大。康寶山對亞利亞加說,他代表中國皇帝向他做出的許諾是使他投降的重要理由,現在同他商談投降的事,他决定放棄海盜生涯過朝廷命官的生活。因此,他非常高興有這樣一個機會親自認識亞利亞加。

然後,康寶山轉過身對朝廷命官說他們十四年的經歷已使人們了解到他那如此令人膽怯的權力,雖然這一切被葡國人的努力和價値所毀滅。他希望他們把他當作自由、勇敢的人對待。說完,他坐下聽他們將提出的條件。

在談判中,代表們對他說必須殺一儆百,嚴懲他手下一些罪惡累累的人。對此,康寶山沒有提出任何異議並指出了十四個兇殘的歹徒的名字,他們未經他的許可擅自搶掠殘殺。他認爲這些人應受權刑以補償他們的罪過。

這一障碍排除後,談判很快結束,康寶山宣佈他還擁有80條在前一年被派往福建收捐的戰船,他將通知他們來投降。這時,兩廣總督宣讀皇上旨意。寬恕康寶山和他手下的一切罪行,從此,他們將被做爲帝國合法臣民對待。

至於戰利品的分配,不知怎麼使得亞利亞加司法長官那麼慷慨。有些人說他要把海盜的1200門火炮作爲禮品送給若奧六世用來對付拿破侖;有人說儘管協議第五條規定戰利品雙方平分,但他只留給澳門五十門火炮。

安特羅李均斯得特(Andrew Ljungstedt)當時在澳門,他在《葡人在華定居的歷史簡介》一書中說:“亞利亞加先生做爲禮物送給葡國攝政王的五十門銅質或鐵質火炮不是戰利品,儘管安特力對我們說是戰利品;但是普遍認爲這五十門火炮曾是買來裝備租借的船隻去攻打海盜的。這些火炮並不象安特力所說的是由‘烏里塞斯’號運送,而是由‘瑪利亞1號’運送。人們對我們說,這些火炮還不値在里約熱內盧所付的運輸費。”

“從一八○一年起澳門被迫保持戰船對抗海盜,開支年年增加,到一八一○年這些開支就更大了。考慮到這一點就可以看出用180艘船、1600門火炮、3500支槍的一半來補償澳門從一八○四年到一八一○年所付的開支是遠遠不夠的。因爲這筆開支已增加到三十七萬澳門幣之多。但是,澳門有權分到戰利品,使它能夠償付所欠的一些債款。”

康寶山投降,繳出了280隻船,其中許多船裝滿掠奪來的財富。此外還有一萬六千男人,五千婦女,七千把劍和矛以及一千二百門口徑爲12、18、24和36的火炮。可是,這一切全部送給了中國人。如果康寶山的投降地點在澳門而不是在芙榕沙進行,就不會發生這樣的事。此外,中國人沒有履行協議的第一條,這一條要求中國皇家船隊在掃淸康寶山的海盜的戰鬥中與葡國六艘戰船合作。但是,在戰鬥中沒見到一艘與葡船配合作戰的皇家船隻。結果卻是他們拿走了全部戰利品。

爲了讓大家更好他了解談判中出現的困難,我們轉抄市政廳一八○一年十二月三十日寫給印度總督的信函的一段。當談到貝孝托司法長官和澳門總督阿爾瓦楞卡在談判中造成困難時,市政廳說:“堅持不懈的亞利亞加看到困難如此地增加將會大大不利於澳門居民的利益,憑着他對葡皇室的忠誠和對本民族榮譽的熱忱,他請求他們撥一艘船供他使用。他們怕激起公憤只好把‘卡爾洛泰公主’號撥給他使用。亞利亞加未獲得澳門政府的委派,馬上出發。他碰上了宋托(音譯),隨即又趕上了阿寶沙(音譯)任船長的船。”

當時,亞利亞加碰到了來自淸廷下級官吏的阻碍,突然得了重病被迫返家。阿寶沙未能向宋托算淸賬,絕望地率船隊離開“虎口”來到“希安山”鎮(音譯),在那兒重新進行談判。當我們的亞利亞加司法長官得知此事時,雖然他身體還沒完全恢原,就又一次把兩位對頭聚在一起,體面地解决了他們之間的怨仇,使得雙方都滿意。那正是代表澳門出頭露面的時候,但是亞利亞加卻未能參與此事,因爲他沒有獲得澳門政府的委派。可是,他沒有放棄談及尊敬的北京主敎大人和恢復他失去的特權,正如他自己在以後單獨向印度總督滙報的那樣。

一八一○年四月十五日康寶山投降,同月二十日他在投降書上簽名後,向亞利亞加表示去澳門認識全部勝利者的願望。

澳門勝利之主亞利亞加回到澳門受到全體居民的熱情款待,他們無比興高彩烈,爲葡國船隊獲得的輝煌勝利而高歌以表示對上帝的感激。要塞鳴炮歡呼,全部敎堂鳴鐘慶賀,通宵燈火輝煌。

爲了懲罸那些無惡不作的歹徒,十四個海盜被砍頭,人頭懸掛在竹桿頂上插在連接澳門和香山縣的地峽上,直至骨肉被時間耗盡爲止。在香山頒布的大赦中還有126個海盜被處死,151人被永久流放,60人被流放二年。

五月,傳來消息說在藍頭(音譯)戰役前被康寶山派往福建的80艘船拒絕投降,因爲他們的頭領不願實踐康寶山在投降書上的許諾。康寶山知道已不能再次下令叫他們投降。他請求朝廷讓他使用他原來的艦船,並由他信得過的人做船員去征服造反者。爲了不使別人懷疑他的說,他表示甘願以人頭擔保並將其兩個兒子作爲人質。

儘管直到那時,康寶山的行爲一直非常檢點正直,但兩廣總督仍不願將60艘船隻交給康寶山。這樣,兩廣總督下令準備二百艘船,大部分使用康寶山船隊的武器裝備去迎戰海盜,不多久這支寵大的船隊如同往常一樣被海盜擊敗退到澳門避難。

這一消息傳到廣州,總督不願丟面子,派人去求敎於亞利亞加是否應接受康寶山的請求,亞利亞加馬上回答說,如若是他的話,無疑要使用這位原叛逆者的首領,而且無需扣留他的兒子作爲人質。

兩廣總督有了亞利亞加司法長官的回答,即刻採取决定,命令把80艘船交給康寶山使用。這位廣州水軍的新將領,要讓大家去猜測他將怎樣行事。他來到已準備好一切而迎接他的澳門。在約定的日子裏,我們船隻的指揮官和最重要的人物都來到亞利亞加官邸,當他們剛向司法長官致候完畢時,康寶山進入了官邸。

依照中國複雜的禮節問候完畢,康寶山表示得高興認識這些戰勝他的如此勇敢的船長們,他並想知進勇敢的“雄獅”號指揮官是否在場。當有人向他指出那位勇敢的澳門領航員安東尼奧若瑟貢沙爾維斯卡洛沙時,康寶山走近他,向他伸出雙手,對亞利亞加說是他給他的船隊造成的損失比澳門整個船隊還要大,他接着說:“我被戰敗了,但是所有試圖與葡人爭奪光榮者必敗。”

康寶山在澳門逗留期間,因受到亞利亞加司法長官的有禮有節的款待而感到不好意思。在他與亞利亞加告別時,他很受感動地表示謝意。然後他去追擊違背他命令的船隊。他告知造反者他已是皇家船隊的將領,並向他們發出下列告白:“伙伴們、朋友門,我知道你們懷疑我的命令,你們做得對,當然你們會認爲我的命令是假的,或者有人用武力逼我寫這告白。但是,你們錯了,我是自願在它上面簽名的。如果你們還是不信,我就親口告訴他們,我也將告訴你們我投降的原因:在這個世界上有兩條路可走,一條是正道,一條是邪路。我們大家都願意走正道,不過,我們多次被錯誤投入深淵。我曾勸說你們跟隨我,可是那時我還沒有開始走上正道。今天,我認識到我走錯了路,與絕大多數人的願望相違背。在帝國遼闊的疆土上,我們這些人在這方面卻是顯得那麼渺小。你們不能否認少數野心勃勃的傢伙想佔有屬於多數人的東西,這旣不符合帝國的法律也違背高尚的理智。我們大家應該爲別人的幸福作貢獻。可是,在我們以前走過的道路上,我們神智不淸,給他人造成災難,事實明擺在你們的眼前,我希望你們相信,如果你們繼續執迷不悟,你們將第一次嘗試我的厲害。”

但這些久懷異心的海盜並不爲康寶山善意的勸告所動,他們以輕視、侮辱、高傲的口氣回答康寶山,致使康最終用武力征服了他們。康寶山把繳獲的船隻和俘虜帶到澳門向亞利亞加和澳門居民表示他已履行了自己的諾言。被繳獲的船隻因在戰鬥中受到重創而破爛不堪,所以在去廣州前,修理了好多天。

康寶山在返回廣東省首府時,在虎門受到許多船隻的迎接。這些船隨後陪同他凱旋進入廣州。在廣州,他被授於各種榮譽,廣州全城歡慶,因爲它將永遠擺脫一個像海盜一樣可怕的敵人。兩廣總督熱情洋溢地向皇上推荐新的水軍將領。皇上爲能有幸認識他,下旨令康寶山進京。在北京,皇上授於他更大的榮譽:這位前海盜和叛逆者的首領成爲國家顧問。這不但是對他忠實地履行諾言的報答,也是充分地發揮他特殊的優點和知識。

但是,雖然在與康寶山的多次戰鬥中葡人中祇戰死一位奴隸和有少數人受傷,但葡人所做出的巨大努力卻絲毫沒有得到報償,中國人不但沒有拿出協議規定的全部錢數(只拿出五萬五千両),而且他們對曾許諾的恢復澳門以前享有的特權一事遺忘得一乾二淨。澳門人在這重大海戰中所花的費用是向澳門最富有的商人借的,總數達四十八萬零五十三両,這筆錢再也沒有歸還。

海盜的滅絕不但使澳門受益,而且更主要是使中國人和外國人受益。英國東印度公司急忙向倫敦總部發函報告好消息:海域已暢通可開展國際貿易。

爲了紀念這次用犧牲和勇敢換來的偉大勝利,澳門總督阿爾瓦楞卡提議將這一事件用中葡兩國文字刻在兩塊石板上,然後將石板嵌在市政廳樓宇上,這提議很快被人忘卻了,因爲澳門還欠參加這次著名海戰的英雄的債,主要是欠勇敢的澳門領航員安東尼奧若瑟貢沙爾維斯卡洛沙的。因此,只有亞利亞加的名字在很久後才被用來命名澳門城的一條街道。

勇敢的炮兵上尉若瑟品托阿爾科富拉杜阿澤維多,由於他勝利地指揮了澳門船隊,因而不久被升爲帝汶和所羅爾島總督和城防司令。至於安東尼奧若瑟貢沙爾維斯卡洛沙,他的請求在一八一一年四月二十五日被批准了。在請求書中他“請求閣下大人把棄用的‘雄獅’號賜給他,隨船帶上一些火炮做防範之用。他是該船的火炮指揮。若閣下大人需要用這些火炮和‘雄獅’號時,它們將隨時爲閣下效勞。”

一八一○年六月三日在澳門慶祝司法長官亞利亞加的勝利時,演唱了澳門居民若瑟巴蒂斯坦朱蘭達里馬寫的贊美亞利亞加的頌歌。歌詞的大意是這樣的:

    
可愛的澳門城啊,久盼平安,
上帝也感到了你的願望。
遼闊的大海一碧萬頃,
我看到你靜靜地在那茂盛的橄欖樹下臥躺。

在你廣袤的四周,
再也看不到敵旗在飄揚;
在遙遠的地平綫,
再也聽不到可怕的炮聲轟響。
火藥已化爲滿天的禮花,
再也不用去發射炮彈,散佈死亡。
 
無數的海盜曾在你的身邊燒殺掠搶,
可憐那紅顏垂髫,可憐那白髮蒼蒼。
秉承上帝的旨意,
你的父親亞利亞加使凶頑俯首請降。
你慈愛的父親征服了猛虎——
在那波的深谷,在那浪的山崗。
   
曾枯乾的橄欖樹又抽出綠色的枝芽,
因爲他掃淸了妖氛魔瘴。

今天,爲慶祝他的勝利,
他戴上了綠色棕櫚桂冠,
英勇的葡人的名字,人們永志不忘! 
這綴滿花朶象征勝利的桂冠,
是人們對偉大的葡國之子崇高品德的
最高獎賞。
 
金色的葵花向着太陽,
太陽把其它的行星照亮,
它象征着亞利亞加的英勇,
它象征着  他對皇室的無比忠誠,
就象行星圍繞着太陽一樣。
  
紅色的鷄冠花不怕酷暑,不懼嚴寒,
不畏風狂,
它象征着亞利亞加對事業的堅韌不拔,
它的名字將萬古流芳! 

白色的百合花發出令人心醉的馨香,
它象征着亞利亞加的仁慈和那象大海
一樣寬闊的胸膛。

百合花綻蕾在長長的梗上,
它是高傲的萬花之王,
可它的花朶卻向前傾垂,
這是因它謙恭有禮,從不張狂。
    
在百花盛開的花園裏,
還有無數花卉象征着他的美德——
水仙的高雅,石竹的堅貞,茉莉的芬芳……
僅此一頂桂冠戴在他的頭上,
這遠遠不夠啊,
他的功績只有上帝才能補償! 

由於亞利亞加作出重要的貢獻,他繼續無限期地擔任澳門司法長官之職。但是,這卻給他帶來不幸,使他過早地離開了人世。

李飛譯

*譯者註:康寶山係葡文Kam-Pau—Sai的音譯,在中國史料中一八一○年(嘉慶十五年)向淸朝政府投降的海盗首領是張保仔。

**作家、歷史學家、學者和硏究澳門社會的專家,本文由作者在(澳門消息)報上發表,後來被收入(澳門歷史篇章)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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