藝術

澳門文化體·現代畫會
《九位藝術家》畫展觀感

官龍耀
Luís Sá Cunha

(瑪奈工) 塑膠彩,縱九七公分横七○公分,一九八六年作 馬偉達

(寫) 塑膠彩,縱四○公分横五三公分,一九八七年作 馬若龍

藝術創造(以及任何純文化性質的行爲)與競爭截然相反,因爲它的進行不包括引起原罪的嫉妬。嫉妬者不願意看,或視而不見(in videre(1)),而繪畫卻比其他藝術嘗試更能體現藝術的指導思想及推動力:展示人們所看不見的東西。所以孤獨物和隠蔽物要向藝術的創造者致謝,它們體現了一種純文化性質的行爲,而競爭與宣傳則成了「文化媒介」、成了企圖領導和組織文化者的形象。前一種人探視茫茫黑夜,但後一種人卻把戰略目光投向勁敵所在地。弄清了這一槪念,超脱充滿妬意的競爭,我們敢於斷言:儘管(說得更確切些,是因爲)對於越來越廣泛地接觸壯麗輝煌的國際性文化塲面的觀衆來說,《九位藝術家》畫展顯得樸實無華,但它卻是近來在澳門發生的一起最具象徵性、純潔性和重要性的文化事件。

《九位藝術家》畫展所顯示的第一個特點在於它是個集體畫展,這個罕見的現象意義深遠。所謂「集體」,僅僅是指畫展的性質,即表示有幾個人共同參加,絕非意味參展者隷屬於同一流派,或反映同一主題。它是一個自由的范圍,保留着每人不同的藝術語言。且讓我們擧例說明這一點:約瑟·賈狄德(José Catita)的作品反映了色情,女性的魅力體現於幾何與象徴之中,相映成趣,具有古典及西方風致韵味。它與袁之欽畫中隠約微妙的色情提示有何共同之處? 袁之欽把畫作爲解釋和表達手段,取材於外部世界,與江連浩(Conceição Júnior)表現內心的畫作又何曾有相似點? 江連浩將內心的探索溶於景色之中(日出? 日落?),透明的筆觸代表一塲平靜的戰爭,是白晝征服黑夜? 抑或是黑夜戰勝白晝? 吳衛鳴的畫以純樸感人,一片詩意,明快、歡樂、親切,流露於繽紛的色彩,充滿生命的律動,使人想起德勞納(2)筆下的米約風光。有甚麽能貌似安娜·妮安杜露(Ana Leandro)所描繪的鉛一般沉重的意境,對暴力與壓迫之幽靈的驅逐? 又有甚麽能類同郭桓大膽自發的運筆,在液體的震顫中,在水流的爆炸、動蕩之中,與馬偉達(Victor Hugo Marreiros)旨在平息「組織」鬥爭的寜靜筆觸背道而馳? 馬若龍(Carlos Marreiros)的建築式畫作(因爲他刻意追求畫面的和諧)展現了大腦所孕育的濃郁的新圖像風格,顯示出其豐富的想像力。藝術大師們意境深遠,氣魄宏大的作品啓迪、激勵了繆鵬飛,使他的筆觸奔放,宛如充滿提示,記號和節奏的總譜。集體畫展中何曾有雷同之處? 又是哪條線貫穿其中?

(夜宴)彩墨畫,縱八六公分橫八六公分,一九八七年作 袁之欽

 

(黃色的景) 油畫,縱一四六公分横一一四公分,一九八七年作 繆膠飛

首要的一點是:畫展集中了今日澳門對視覺藝術認識和理解最深刻的一批畫家,當然沒有包括全部。繼無與倫比的路易士·迪美(3)之後,目前,新—代畫家正在澳門發揮其作用,要求自己的作品與在國際大中心誕生的作品享有平等的待遇。當今世界,敎育在很大程度上通過美學來貫徹,所以,這一集體畫展標誌着一個時期,或者更甚於此,體現了與本澳文化信息和文化敎育有關的一種重要傾向。我們斗膽評說在這個個人水平參差不齊的集體畫展中,萌生於欣欣向榮的本澳文化環境之中的「先驅者」幼芽正在成長。(不管怎麼樣),任可集體行爲的前提在於「組織」和提議,不論是公開還是默默進行,從中就產生了一條基本分界線來區別在澳門開展的文化活動和澳門本身的文化表現。在澳門這一文化單位更加注重與世界並驅前進之時,後者理應得到特別重視,在純粹的東方和西方之間,這個集體畫展集中了藝術家們的核心,他們在自己的畫中中西合壁,融滙了現存的兩大傳統,開闊了前進的道路。立足於西方的構思,運用東方的手法和技巧,來表達抽象主義,或屬表現派,或屬印象派;與此同時,新圖像派又給畫布提供了地方題材和特徵,雖然已經不是原來的內容,但意味深長。在這方面可以證實的是,中國的象形文字被引進了繪畫。中國文字的傳統作用是作題跋,但現在已成了美學的表現手段,一種類似書法,具有象徵意義的圖形使江連浩和馬若龍的作品別具一格,又在繆鵬飛譜寫總譜時起主導作用。總而言之,面對這個容納不同藝術語言的統—體,我們歡呼作爲澳門的典型形象,歷時四個世紀的文化對話如今又有了煥然一新,前途遠大的表現形式。這絕不是埃薩所戲謔的衝動的鄉土觀念:「阿維依羅是阿維依主義的首府」,(4)而是謹慎地根據阿爾馬達(5)的經驗之談,「藝術不能脫離藝術家的祖國而生存」。我們深信,沿着這條道路繼續前進,澳門人小小的故鄉將會有廣闊的前景。

(素描)縱五五公分横七五公分 約瑟·賈狄德

(心誠則靈)油畫,縱七七公分横七七公分,一九八七年作 郭桓

(窗) 油畫,緃九二公分横一二三公分,一九八七作 吳衛鳴

(壺)粉筆、粉彩,縱五○公分横一○公分,一九八七年作 安娜·妮安杜露

(風景)水彩、墨、塑膠彩,縱八二公分横六七公分,一九八七年作 江連浩

注譯:

(1)葡語單詞 inveja (嫉妬)來自拉丁語短語 in videre,其意直譯爲não ver 「不看」或「看不見」。所以,就本義而言,嫉妬者就是那些視而不見或不願意看的人。

(2)而 Delaunay,本世紀初的法國畫家,娶法國著名女畫家索尼亞·德勞納(Sonia Delaunay)爲妻。均爲法國現代派先驅,曾在葡萄牙北方米約省(Minho)居住,與當時葡萄牙在造型藝術領域開創現代派的藝術家和作家有所接觸。

(3)即 Luís Demee,澳門畫家,生於1929年11月,被奉爲具有國際影響的偉大畫家。

(4)葡萄牙著名小說家埃蕯·德·克羅斯(Eça de Queirós)用這句話來諷刺狭窄、可笑、自以爲天下第一的鄉土觀念,猶如中國的「夜郎自大」。阿維依羅(Aveiro)是葡萄牙外省一地名。

(5)即Almada Negreiros,葡萄牙畫家(1893-1970)。

 

王鎖瑛 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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