藝術

聖若瑟修道院的幾幅畫

瑪麗-皮埃爾·阿斯蒂埃* Marie-Pièrre Astier

一個十八世紀無名氏畫家的四幅畫描繪了聖·弗朗西斯科·德·阿西斯生活的重要時刻。

前兩幅是講他神化前的生活,在畫上突出了在暗色墻前面身穿莊重服裝的人物。

另兩幅是描繪自然風光。在畫上我們可以看到水、天、山崗、樹林和飛鳥。遠處,還突出着一個白色的堅固的修道院。

第一幅畫描繪洗禮:左邊,一羣貴族正在不安地談論着嬰兒的未來。一個天使在洗禮池上方抓着聖·弗朗西斯科,這正是這個貴族家族的孩子虔誠和貧窮的命運的預兆。

在第二幅畫上,我們被一個裸露着身體做着拒絕手勢的嬰兒的形象吸引住了。他那白皙的皮膚在那些衣着華麗的人——一個權力穩定體系的表現——之中引人注目。

傢俱做工精細,厚厚的墻上讓人感到從這裏逃出是不可能的。左邊,一個華美沉重垂帷更是使人感到壓抑。這是這個嬰兒變成人的艱難時刻,這期間這個表現爲是個孩子的成人(聖·弗朗西斯科當時二十四歲)要面對其父,面對社會。他用一個猛然的動作拒絕那精細衣料做成的服裝,拒絕他那凡人的命運。這一勇氣使他變成了一個人,一個我仍在第三幅上看到的在田野中雙手擧向天空在向飛鳥講道的幸福的人。兩個神采飛揚的修士正在觀察他。畫上的氣氛讓人感到一種甜意,再往左邊,一條小溪把我們引到了一個希望的天堂。

在山中滴食未進隠居了四十多天後,聖·弗朗西斯科看到被釘在十字架上的基督出現了。在這最後一幅中,畫家向我們展現出在這神聖時刻中的聖·弗朗西斯科。聖人衝向基督,就象對一個戀人一樣一時忘情地緊緊地擁抱基督。他離基督這麼近,又這樣象基督,以至在他的手上和脚上出現了耶穌受難的聖疤。看得出畫家傾心於聖·弗朗西斯科這生活中的事件:他想象着並且描繪了這個値得讚頌的時刻。

這個藝術家的心是多麼的敏感呀! 他用樸質無華自然的風格,傾心地眞誠地向我們講述了聖人的生活道路。色彩是簡潔的,一切都透着鄉間生活。這裏看不到東方城市的豪華所特有的顫動的色彩。

這就是一個傾心信仰聖·弗朗西斯科,一位意愿單純的藝術家的四幅畫。

聖·米迦勒(日本繪畫)

這是一幅巨型繪畫,這裏集合了兩種文化:由大天使聖·米迦勒代表的西方文化和由迫擊惡魂的具有强大摧毀力量的龍所代表的東方文化。

一切都充滿動感,沒有平靜。他的斗蓬在旋風中飄起來鼓動着,那流蘇扭曲的護身甲隨着勇士猛烈的動作沙沙作響。聖·米迦勒舞動着象蛇在運動的彎佩刀,他的巨大飛翼在搧動。頭上是一頂羽毛覆蓋的頭盔,後面是綫條非常淸晣的光環。

他從頭到脚都穿着飛舞的用寶石飾針勾住的輕飄飄的衣服。

一條堅固的直鏈子鎖着在十字架上的基督,鏈子由一個牢固的環固定在右下方一塊沉重的石板上,石板微開,人能隱約看到裏面的地獄。左邊,火熖在聖·米迦勒脚下翻舞,暗示着戰爭。整個畫面以紅色爲主調。

聖·米迦勒用佩刀砍着鐵鏈,他要解放基督,解放他在東方的敎義。

兩種文化由一種藝術語言表現在這幅畫上——聖·米迦勒不愧是那些身披盔甲、令人生畏、用隨時揮舞的佩刀保衛着東方廟門的勇士中的一員。

兩種相對又相合的文化:聖·米迦勒以十七世紀歐洲的形式却又是東方勇士的面目出現——一幅畫在木板上的極其優美的繪畫,如果我們注意到它的大小,可以說它是世上罕見的。

三王的崇拜(十七世紀)

從十字架上放下

不幸的是這「從十字架上放下」上少了些「甚麼東西」,一切都是暗淡無力的,沒有一張臉上有表情或者說有情感的反應。基督的身軀很有趣,因爲它使我們想起一個拜占廷基督的身軀。也許是哪次不好的修復把這幅畫上的生命扼殺了。

三王的崇拜(無名氏)

三王剛剛來到,旅行沒有結束。不安的馬被韁繩勒住,與此同時,不遠處駱駝在慢慢走近。

藝術家通過他的畫讓我們坐到了駝背上,使我們仿佛置身於這次旅行之中。從畫的左邊開始,在拉着騾子的手臂上,畫家筆下那有力的綫條直上到巴爾塔扎爾的纒頭布上,接着又下到他手中的沒藥上。從這我們又朝着梅爾基奧爾臉的方向上到他的披肩上,然後又順着他的鼻子和左手中的香料下來,接着又直上到加斯帕爾的肩和手臂上,他已向男孩獻上一個裝滿黃金的打開的盒子。我們又沿着基督朝着聖母臉的方向順着他豐滿的手臂上來。我們又可以繼續慢慢地順着手臂到袖子上。若瑟的手像個沙丘朝着他臉的方向滑動。我們的旅行就在這個樸素心善的若瑟這兒結束了。

總之,一幅講旅行的畫,它的騷動在一條垂綫前嘎然而止:一道陰鬱的墻托出一個親密無間的神聖家庭。我們忘記了長途拔涉、炎熱和沙丘。晨照耀着三王的來到——這是暴風雨夜晚後安寧平靜的光。

加斯帕爾是三王中最老的一個,他的帽子放在地上自己的膝邊,第一個獻上了禮物。紅色的帽子引人注目,它向我們顯示了一個王對這男孩的謙恭和尊敬。

第二個王梅爾基奧爾緊張不安雙唇緊閉。他一手抓着王冠,一手拿着放在有裝飾圖案的金聖餅盒中的香料。

該畫已修復許多次了,巴爾塔扎爾的紅法衣的尺寸已變動了三次以上。在敬獻王金的第一王加斯帕爾的披肩上,我們可以看出在黃金底色上的文藝復興時代的紅色華麗的花的裝飾藝術。

(因此,一幅修復的畫失去了它的暗色漆層,也會失去藝術大師的最後筆觸。要想法去掉一張一張老臉上的皺紋,就會去掉他心靈上的一些甚麼東西。)

不過在這幅畫上還保留下許多迷人的東西,祇要看一眼聖母的臉就可以使我們回到十七世紀:這個時代宗敎信仰是人們日常生活的組織部份——雖然太陽藏起了臉,但從雲層中射出一道從沒見過的燦爛光芒。

這是怎樣的旅行啊! ……

聖弗朗西斯科·德·阿西斯的洗禮

決斷的時刻

日本的殉難者

這幅畫是由一個畫中之畫表現的,以此來評論一個事件的眞實性。

在發生的事情中,畫家告訴我們:你們會知道純眞的人受到殘酷地折磨。

看着畫,我們馬上就可以從那些基本的描繪綫條中懂得這些殉難者全是聖人。

兩條對角綫從被釘在十字架上人的下方開始,以簡單和悲傷的綫條在天空中結束了。犧牲者的這兩條綫條變成了轟響的雲朶:陰沉的天空是那暴行的見證人。一些天使越過威脅性的天空來收領新的靈魂。中間,在打開的深邃的天空中,耶穌在十字架上顯現在殉難者的面前。這正在畫當中,一種慰籍的表現。

畫的下部是我們在大地上。一切都顯得沉重。右邊,一羣男男女女在祈禱、觀察。一位母親用手指着被釘在十字架上的人們,對兒子說「你看,别忘了! 」左邊,日本軍隊好像在毫不動搖地執行任務,所有長矛都朝着畫的高處,把我們的眼光引到了天空,那裏是信徒們最好的安息地。

在大屠殺後面的天地之間,是一片召喚着超越了死亡的和平的平靜大海。左邊,有一條卷着的帆朝着天空,這是一次最後旅行的象徵。

我們的眼光總是盯在右邊那三個人物身上,他們遠遠地觀望着這場大屠殺,他們代表一個體制,一種秩序,一種標準的生活,他們是三個神父。他們在那裏爲了當證人? 畫家也在場嗎? 畫面的主色調爲暗褐色,是大地和這個世上肉體的痛苦。不過也有藍色:是痛苦之後的和平,上天的祝福。

這幅十七世紀的畫以一種很美的方式變舊了:由於陽光的作用,各種顏色微微的混合了。它很容易與在某個中世紀城堡冰凉潮濕的墻上掛了幾百年的壁毯混同在一起。

這是一幅純樸的畫,一幅以純樸方式描繪純樸人的畫。

藝術家是有某些事要講的。他的同情心對我們講:别忘了,這就是曾經發生過的事情。

聖·塞巴斯蒂昂的殉敎GUIDO RENI·雷尼(1575-1642)

他被吊着,雙脚微微觸地。一種完全神聖的感情從聖·塞巴斯蒂昂身上溢出。他好象舍棄了一切,三枝箭穿透了他的身軀。這不是一個血腥的場面,殉敎者沒有流露出人間的痛苦感覺和身軀的衰弱。雖有痛苦,但他是個聖人,一個天上之人。

在他的臀部周圍,由於天使的飛舞,他的道袍好象在浮動,雙腿的輪廓若顯若隱。

他的衣服有種虛無飄緲的快感,好象被一種精神之愛所包圍。以至結扣都好象是用天上之雲所做的,整個畫上都透着輕盈,不過,可以看到他的身體很自然的躬向了左側。

他的臉朝向了天空,那靈感的源泉燦爛的光芒從天灑下。聖·塞巴斯蒂昂在在蒼穹下挺立着。他很安祥,被從天而降的光芒所陶醉。他忘記了疼痛。這時,聖·塞巴斯蒂昂是個個聖人而不是凡人。不過,我們不能不注意到他表情上的愜意:年靑人的鼻子不是特别的淸秀但很有男子氣,鼻子微開,厚厚的稚氣的相唇微啟着,非常坦然,令人起敬。我們希望聖·塞巴斯蒂昂看着我們,祇是他看着我們。

他的身軀蒼白而優美。一滴血順着他的胸慢慢地留了下來。當我們用第一眼愛的目光掃視他時,我們會注意到他臀部周圍的道袍有些皺褶,形成一些環形,這是此時此地需要觀賞的。

聖·塞巴斯蒂昂是誘惑者,是個人。

Guido·雷尼的畫善於給人一種昇華,飄逸和神聖的印象。正是這一筆觸給我們以誘惑和美的感受,是人間最高的快樂。

這兩種結合在一起的才能祇能出自一個偉大藝術家的雙手和心靈。

在畫中聖·塞巴斯蒂昂所表現出的不容否認的這兩種才能,讓人斷言這是出自十七世紀意大利最著名的藝術家 Guido·雷尼之手。

周漢軍 譯

*修復藝術品專家,負責修復聖若瑟修道院的幾幅畫和雕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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