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故

戰士詩人若瑟·若阿金·蒙特羅

正好在《澳門掌故》這個專欄裏,我們回顧一下剛剛逝世的以「戰士詩人」著稱的澳門民間詩人J. J. 蒙特羅。澳門人當中,幾乎所有的人,會馬上在厚厚的詩集《澳門透視》的扉頁上發現他的名字。《澳門透視》是對「天主聖名之城」的名勝古蹟、人物和靈魂進行一次漫長而樸實的漫遊神思。爲了讓人們想到他並認識他,《文化雜誌》轉錄潘日明神父寫的一篇美妙的回憶和評論文章——這篇文章是《澳門透視》的前言(《作者及其作品》)。

若瑟·路易絲·費雷拉和瑪麗婭·格德斯·蒙特羅夫婦一九一三年二月十日在葡萄牙維澤烏行政區塔布亞斯的佩雷洛這一地方,生下若瑟·若阿金·蒙特羅。

J. J. 蒙特羅五歲的時候,在祖母的陪伴下移民到巴西的貝倫·都·帕拉,十一歲時才回到故鄉。這幾次越洋旅行,在他心靈中紮下冒險、獨立精神的根,令他無法局限在細小的故鄉而定居到里斯本大都市。在那兒,他做過多個行業: 店員、鞋匠和流動小販。

「我無所不爲,

祇求一日三餐。」

然而,對母親的思念和生活的貧困造就了他的秉性,賦於他一種對「事業的靈魂」及其同類的痛苦普世的人道主義和同情心——這些是每一個藝術家應該具備的基本素質。

一九三二年,他參加了葡萄牙陸軍並被列入編制,一九三七年啓航開往澳門。在這兒,他通過了團部學校首期課程的考試,結業成績爲十分(二十分制)。正如他本人講述,尉官老師在考試時問他: 「唐·阿豐素·恩里克去巴西幹什麼? 」這位狡黠的士兵不加思索坦然地回答: 「上尉,我想他是去做唐·申曹一世在印度做過的事情……」。這是詩人品質的另一面——幽默。或槪而言之,是語言外延或象徵功能的直觀意義(詩人是天生的)。

在澳門,他「飲了阿婆井水」,與這兒的居民和名山勝景難捨難分。他建立了家庭。然而,戰爭結束後,他携家帶口回到了大都市。他們一家是在一九四七年一月十日,乘坐「殖民」號離開了澳門外港的「避風港」。

由於他左臂犯有骨髓炎,運動困難,蒙特羅退役了。社會救濟處收留他一家安頓在卡巴里加的工作輔助會的營地。後來,在社會救濟處的幫助下,方能租一間屋來住。

戰後經濟危機和對澳門的思念,朋友尤其是妻子的勸告,令他在一九五一年春決定重返遠東。當時的殖民部爲他支付了旅費。

回到天主聖名之城後,這位被葡人團體稱爲戰士詩人的退役軍人,找到了工作。首先,在澳門至帝汶航運公司任職,後來在幸運麵包舖做工,最後進入利宵中學當庶務,直到一九七二年退休。

詩歌是在藝術家靈魂中即興而發的一種活力旺盛的經驗。儘管不能缺少聰穎和感情,但超越它們。是一種直覺、寧靜的感知,發生在人的中間,更爲深刻地探索自我。是接觸,或者更好地說,是「存在行爲和詩人的共同存在或事物最新的完美」(馬歇爾·德·科特語)。正是在那唯一而無定的標點上,事物依賴着永恒的美麗,創造者。因此,詩人想起了玄學家或夢想家,祇用符號、幻像、類語來講述其變形世界和可能性。

有人天生就具有詩人的才賦。J. J. 蒙特羅從靑少年時期始就在故鄉的落葉和人潮聲中聽過不少酒吧小調和中提琴伴奏下的民間歌謠,在詩歌的晴空,開始試航。

遠在第一次服兵役之時,他就寫作了不少散文和詩歌,參加過國華、維多利亞、伯多祿戲院、慈幼學校和軍人俱樂部爲士兵和海員擧辦的朗誦會。在本地已停刊的《宗敎和祖國》雜誌以及其他期刊上發表過不少作品。

一九三九年,他第一本詩集《澳門之旅》付印。次年,發表《一個士兵的故事》。該書在一九五二、一九六三和一九八三年三次再版。一九五二年出版的第一本詩集《回歸澳門》,去年得到重印。

他的主要作品《澳門透視》擱置二十四年之後,目前由澳門旅遊司出資印刷。

J. J. 蒙特羅在書中作過坦率的自我批評:

「這是一本樸素的書

但十分的有意思

平淡無奇的詩句

缺乏韻律

却合大衆口味。」

歌唱歷史、景色、文物、神話、風俗、節日、美食、娛樂,一句話,澳門所有有意義的事物。

然而,實際上,幾乎所有的詩句都有韻律,讀起來興致盎然,表現出作者出衆的賦韻能力。這一特質過份突出,使得奧維迪奧寫下「信手捻來皆詩句」這句名言。格拉·庸格洛(Guerra Junqueiro)、孟德斯·里昂(Mendes Leal)和我們這位戰士詩人,都因爲過多純描寫,而詩意眞正「平淡無奇的詩句」而付出了代價。這種情况,甚至發生在荷馬、賈梅士那樣的天才身上。並非大海裏都是珍珠……

但是,我們在此獨一無二的巨著發現許多「質量無懈可擊」的詩篇,無論是抒情詩、史詩還是幽默詩和叙事詩。

最爲輕快的一首稱賈梅士爲「思想巨匠」(第九十八頁)。《七仙女的神話》和《出賣了兒子的母親的故事》一樣,値得列入文選。寫得較好的幾章,如《東方的氣息》、《聖名之城》,媽閣廟的兩個故事,對麻將細緻入微的描寫,對中葡鹹甜食品以及中西生活方式明顯不同的解釋。

J. J. 蒙特羅的寫作素材主要來自雅默、都、英梭(Jaime do Inso)·弗蘭西斯科··列果(Francisco Rego)和高美士(三五三頁)。

本書的幽默風格令讀者從頭到尾舒暢輕鬆。據我們所知,作者還收集了一批笑話。這些未發表的笑話,足足可以編一本歷書。

總而言之,這是一本卓越的著作,大衆化但充滿韻律、感情、美感和詩意。

吳志良 譯

本冊第 91 頁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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