藝術

法奥斯特·桑巴约和澳門

馬蒂亞斯*

從美術作品<華商>(China Trade)起到現在,澳門一直是無數畫作的創作題材和源泉,它所反映的不僅有文物、人物、習俗,還有風景或者歷史遺蹟。

澳門在歲月和人類未曾抹去的方面至今仍擁有巨大的吸引力和誘惑力。然而在數個世紀之前,它應該具有畫家所嚮往的最好去處。於是,它的寧靜由於外族人及其異國風情的嵌入而被打破,並且吸引了無數思維敏捷才華横溢的人紛紛涉足澳門,而且在多數情況下都有足夠時間在他們的藝術經歷中留下其風格印記,其中就有錢納利和波爾傑。

本文提到的法奧斯特·桑巴約(Fausto Sampaio ,1893-1956),一個至今仍使我們十分欽佩的畫家,是一位處於19-20世紀初浪漫主義氣氛中從自然主義過渡到現代主義的傑出藝術家。

他的技法並不受他那個時代正在流行的不同藝術派別的規則限制(如現實主義、印象主義、野獸派、表現主義及其它),而是表現出一種博採眾家所長的特殊風格。

他所採用的主題使他躋身於和“東方主義”相聯繫的偉大藝術家行列。這一流派自19世紀起便突破了遠東地理上的界限,包含了西方以外的全部文明,其形成始於18世紀就成為時尚的“中國風”。

在後來的一個世紀,拿破侖遠征埃及、希臘獨立戰爭、法國征服阿爾及利亞、與日本簽訂的通商條約、對非洲的開發、科學的進軍和歐洲對外界的聯繫等都對崇尚“新”文明的世界起了決定性作用。

隨著“殖民地”字眼所包含的重要責任一個個王國出現了,面對這些王國的環境和人民從所謂的文明世界逐漸反映出一種與文化有關的令人驚愕的針鋒相對的看法。葡萄牙的情況亦如此。

在造型藝術方面,於1862年舉辦了“倫敦國際展覽會”,接著於1867年和1873年分別在巴黎和維也納舉辦了同一展覽。這些展覽展示了日本的藝術品,引起了前來參觀的公眾和藝術家的注意。

然而,在這之前,法國畫家德拉克洛瓦(Delacroix)沉醉於北非的民族、風俗和“聖經”中的景緻,並將其展現在畫布上的同時(波德萊爾Beaudelaire稱其作品的總色調中同樣有“東方”內地景觀的絳紫色),也對其同時代畫家的志趣和異國風情的主題選擇做出了貢獻。

當時識別東方特點靠的是色調,為此克利(Klee)後來在北非時說,“色調在駕馭著我。我已不需要跟在它後邊……我和色調巳融為一體……我只是一個畫家”。這些話亦適用於百份之百的葡國人法奧斯特·桑巴約,色調在他的作品中發揮著一種基本作用並且在其異國風情中構成主題。

克利、雷諾阿(Renoir)和馬蒂斯(Matisse)亦在非洲做過短暫停留,他們以同樣方式讚頌了色調的作用。另一些藝術家則固定於其形式和流派。如羅丹,他不需要走出巴黎去捕捉“東方”。他的作品<柬埔寨舞孃>(1906)則屬此類。

在色調、流派和形式方面的異國情調大放異彩的同時,對風情、民俗和人種的科學興趣成為欣賞目標,同時一批璀燦的藝術家紛紛從美學角度(許多時候以科學家的準確性)致力於這些他們感興趣的題材。

法奧斯特·桑巴約在他的作品創作過程中經歷了各種學派的影響。這些影響在他的繪畫作品中聯繫得如此緊密以致於在具有強烈情感的超人、業餘人種學家和職業畫家之間很難作出區別。從他身上可以毫不懷疑弗羅門汀(Fromentin)的評價:“問題僅僅是要知道東方是否會提供一種準則所允許的解釋,同時解釋是否就不是破壞。”事實上,當看到法奧斯特·桑巴約的旅行作品的時候,他對景物和人物的理解方面所感覺到的深刻嚐試沒有理由對這位20年代的畫家感到擔心。他在聖多美島的優秀作品就是例證,這些作品出色地表現了幾種不同的“氣候”。如果說1906年由馬蒂斯(Matisse)、弗拉明克(Vlaminck)、德萊因(Derain)和畢加索(Picasso)以其真正的準確性和具有新美學價值的意念揭示了黑非洲是正確的話,那麼法奧斯特所揭示的就完全不是這回事,並非虛構的是隨著其獲得的心靈表現和現實主義在普遍意義上受到承認的同時,我們的畫家走上了一條導致具有特殊性同時又帶有普遍性特點的不同感覺和視覺的道路。

弗士托·桑巴尤(Fausto Sampaio)自畫像

從他所走過的地方可以看出,法奧斯特·桑巴約就是這樣地表達著氣氛、反差、風景、陽光、人物和各種不同形態。他以疾促的筆觸熟練地使用刮刀根據瞬間捕獲的印象準確表達他的內心感受和激情。在這個意義上他毫無疑問是一個印象派畫家。

在1939年12月5日出版的《世紀》(O Século)一書中,塞格拉(Matos Sequeira)在評論桑巴約時談到了“藝術家會確定僅用葡萄牙精神結合起來的相互遠離的建築物並將其精神化的權力”,他想說明的是在這相距遙遠的地方之間葡萄牙的存在是具體而可觸及的。他補充說:畫家的“葡萄牙性”造成了大陸葡萄牙和原殖民地之間文化上的聯繫。藝術家的語匯儘管受到了他所到過的地方在風格、形式和光線方面的不同影響,但它永遠是一種由葡萄牙人表達的語匯。這種語匯從我們自然主義的最優秀信仰者那裏得到繼承。非常奇怪的是桑巴約出生的那一年正好是葡萄牙風光的熱愛者和細心觀察者以及偉大的自然主義印象派藝術家施利華·波爾圖(Silva Porto)去世的那一年。

於是,如同和他同時代的許多藝術家一樣,法奧斯特·桑巴約雖然技藝獨特,但他依然是第一批自然主義者如施利華·波爾圖和馬奎斯·德奧利維拉(Marques de Oliveira)等許多人的繼承者之一。

儘管在國内從南到北佳作甚多,但仍要提及畫家在巴黎的優秀作品(如<凱旋門>和<巴黎聖母院>),在西班牙和東方(如澳門、帝汶、望加錫、印度)以及在非洲的作品。在這些多次到過的土地上他創作出優秀作品,極具欣賞價值和豐富內涵。他使用一種柔韌的材料,使作品色彩濃厚。畫家通過一種極薄的表層以難度極高的方式顯示色調,這袛能出自像他那樣經驗豐富思維敏捷的高手。

弗士托·桑巴尤(Fausto Sampaio)

他參加了1928年和1929年的巴黎“沙龍”藝術展。藝術家的嫻熟技巧亦表現在他1937年光臨澳門的作品中。當時他的兄弟擔任本澳民政司司長的公職,於是法奧斯特·桑巴約利用在澳門停留的機會和家人生活了一段時間。

他的刮刀作畫技藝十分精湛,曾用這種被馬里奧·德奧里維拉Mário de Oliveira於1954年在《大眾報》(Diário Popular)稱之為“神刀”的工具在澳門創作出幾十幅油畫、人物畫、人體畫、肖像畫、風景畫和描繪歷史遺址的畫作。這些作品和至今尚存的文物一起再現了一個時代的澳門城市風光。

海軍軍官羅博·瓦斯·德桑巴約·埃梅洛(Lobo Vaz de Sampaio e Melo)教授於1942年在一次全國美術協會(Sociedade Nacional de Belas Artes)為畫家舉辦的盛大展覽會的座談會上就注意到這種特別之處。他說:“(藝術家)走遍城市的所有地方,瞭解中國人社區,研究風情和光線的分佈,透過裊裊煙靄去探索神秘的民間傳說,去選擇想用調色板去表現的事物。他用手去撫摸華麗的絲綢,去敲擊幾千年的磁器,聆聽它那清越的音響……。他陶醉沉迷於色彩的狂熱之中:城市裝飾、廣告牌匾、彩旗、字畫……。他觀察不同的人,端詳他們的身體線條和種族區別……。所有這一切都是在真正的獵取異國的美感,都是真正地在心理上捕捉表現人類内心活動和事物靈魂的方法。他在總結了方式上的具體特點之後還強調說法奧斯特·桑巴約“以極其忠實的態度不僅描繪了陸地、城市風光和各種人物,同時還記錄了一些完美的肖像、一些内地景色、一些寶貴的人類學文件、一些美麗的海上景色……”

在這五彩繽紛的作品中,需要強調的是肖像畫,這是作者於1933年通過他的<自畫像>而開始的創作形式。他在作品的處理中表現出極大的活力挖掘内心世界。這裏複製的<高僧>(Superior de Bonzeria)、《瑪麗·萊登的肖像》和<學習>(Estudo),其中第一幅作於1936年而後兩幅作於1937年,均顯示出作品的超凡素質。作品包含詩一般情感和某種令人迷惑的神情。1937年作的<蛋家女>(Tancareiras)則是一幅現實主義的人物作品。他所採用的準確的構圖和濃鬱熟練的色彩向欣賞者說明了在他面前是一位成熟的藝術家。

法奧斯特·桑巴約在澳門期間勤於筆耕並融入社會。他向求教者傳授繪畫並在此領域表現出天份。這些活動使他在去過的地方與許多中國人和葡國人友好相處。無論在澳門還是在東方及非洲其它遙遠地方,人們總是對他的工作表現出極大的欽佩之情,並對他“保留文化和人文價值”表示感謝,而這種價值正在逐漸消逝。

除了明顯的審美方面以外,在他的作品中這種價值的確定還構成了對現存文物的重視。因此,如同我們過去說過的那樣,承認天才的藝術家同樣也是對保護文物的貢獻,這是具有普遍意義的。

然而,對其作品的全面理解將在對藝術家的作品匯集到令人嚮往的展示中經過欣賞後才能實現。

畫家法奧斯托·桑巴約簡介

桑巴約·法奧斯托(Sampaio Fausto,1983-1956),著名現代畫家。生於阿納吉亞(Anadia),自幼聾啞,曾在波爾圖聾啞學校和畢亞(Casa Pia)學校讀書,在此期間即表現出對藝術的特殊興趣,後來到巴黎Julien,Renard和La Chaumière學院學習,參加過《沙龍》比賽。直到1930年其作品才在里斯本展出,在公眾和輿論界取得很大成功。他作為偉大的風景畫家對自然界懷有深刻的感情,對色彩有著敏銳的感覺,尤其能對暗淡的環境或光線做出超凡的解釋。在表現Vale do Vouga的土地及其田園詩般的美感方面無與倫比。儘管他的肖像畫並不精細,但充滿活力。後來,他又以印象派的手法表現異國風情而聞名,特別是葡萄牙原海外殖民地的風情。這種特點、色調和氣質不斷地從畫布上表現出來。1934年他到聖多美和普林西比,1936年到東方,去過澳門、帝汶、荷屬印度、印度支那、新加坡、香港和菲律賓。1944年到葡屬印度;1947年到非洲大陸,其中在莫桑比克停留了很長時間。他是一位人們永遠不會忘記的真正海外畫家,因為他使我們從他的畫布上活生生地感覺到色彩的脈搏在跳動,它的趣味,以及在世界上廣擴分佈的這些土地上的神奇之處。他還以大膽的手法描繪了不同種族豐富的五彩繽紛極具特點的服飾-身著鑲嵌寶石的華麗服裝佩帶短劍的果阿貴族,長著細長眼睛帶著機智笑容的澳門人,手持原始武器的帝汶戰士和踏上祖國熱土者的忠勇面孔。他在藝術上取得成功而成名後即停止了創作活動。

他的主要作品存於:現代藝術博物館(Museu de Arte Contemporânea),科因布拉市的馬沙多博物館(Museu Machado de Castro-Coimbra),阿維羅地區博物館(Museu Regional de Aveiro),若瑟·馬略阿省博物館(Museu Provincial José Malhoa-Caldas da Rainha),果阿的華士古·達·伽馬博館(Museu Vasco da Gama),弗格雷多達弗格拉達佛斯市博物館(Museu Muricipal da Figueira da Foz),伊拉華的海事博物館(Museu Marítimo-Ílhavo),波爾圖的費爾南多·德·卡斯特博物館(Museu Femando de Castro),原海外部,羅倫索馬貴斯市政廳,澳門總督府,澳門市政廳,阿納吉亞市政廳;收藏家:Marquês da Graciosa,Marquês de Val-Flor,Patriarca das Indias D. José da Costa Nunes,D. Emília Melo Osório(Proença-a-Velha),D. Maria Joana Soares de Cabedo,繼承人Armindo Monteiro教授,Teófilo Duarte上尉,Auguto Cancela de Abreu 工程師,Camilo Infante de La Cerda,Albano Homem de Melo 工程師,作家Joaquim Paço de Arcos,Francisco Vieira Machado博士,António Breda博士,António Joyce博士,Lopo Vaz de Sampaio e Melo教授,繼承人Hipólito Raposo博士,António Chaves de Almeira博士,Álvaro de Fontoura少校,Paulo Cancela de Abreu博士,作家Sousa Costa,Armando Cancelade Abreu博士,繼承人Joaquim Manso博士,António Medeiros de Almeira,D. Delfina Pequito Rebelo,Frederico de Carvalho,Goncalo Nogueira閣下,Mário Duarte公使,Filipe de Vilhena,D. Maria Emília P. Castelo Branco,António Bossa博士,Agostinho Femandes ,Carlos Seixas,Afonso Lucas博士,Vasco de Carvalho,José Jacinto de Andrade Albuquerque Bettencourt,Visconde de Fontainhas,Jaime do Inso長官,繼承人Arnaldo Ressano Garcia教授,雕塑家João da Silva,Fernando de Pamplona 博士,Manuel Emídio da Silva博士,Américo Pacheco Jorge 博士,Henrique Galvão上尉,José Salgueiro Esteves Brandão,Oscar Portela,Xara Brasil,Artur Portela,Dionísio Pinheiro,雕塑家Delfim Maia,António da Silva,Justino Sampaio Alegre,等等。

夏瑩譯

*Margarida Marques Matias,里斯本文學院日爾曼語言學學士,具該學院歷史學六門課程學歷,曾任職博物館管理員,藝術史學家,從事19-20世紀造型藝術和裝飾藝術方面的研究,現任澳門文化司署文物廳顧問。

本冊第 187 頁開始
全文於本冊的 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