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

澳門語
歷史與現狀

巴塔亞*

 

澳門土生社會一次最獨特的傳統文化一娱樂展示: 用土語或澳門方言演唱,也稱做“用土語演出”。

 

(60年代在崗頂劇院表演小歌劇的照片)

60年代用土語表演喜劇Les Chéries的場面,描寫了一種平常而且共同的特點: 全部由男性參加的演出引入了“男扮女装”的表演形式。

 

一、“澳門語”

在澳門這塊講多種語言的土地上,我們應該如何來認識“澳門語”呢?

試想,從未到過澳門的人可能會以為這裡衹講葡萄牙語,因為這塊土地是葡萄牙的;而走馬觀花似遊覽澳門的人,又會試圖猜想這裡不講葡萄牙語,因為可能他會沿街漫遊上幾個鐘點,卻聽不到有人講一句葡萄牙語。

對這一點,我們不應該感到驚詫。有近30萬本地或外來的中國人在這塊土地上生死輪迴,從未講過葡萄牙語,而數量僅為9,000的葡萄牙人,其中大多數又為土生葡人,他們卻會講中國話(這裡指廣州話,譯者註),並同他們的中國鄰居們,甚至在他們自己中間用中國話來進行交流。

但是,土生葡人所講的中國話,即所謂的“家傭中國語”(Chinês das amas),是街頭中國話,同人們從有文化的中國人那裡聽到的廣州話有著很大的差別。而廣州話本身在發音上同官話,即北方的官方語言,卻大相徑庭,在澳門,我們偶爾也會聽到這種官話。

除此以外,店鋪和電影院門面上掛的英文招牌比比皆是。英文報紙、雜誌和書籍充斥澳門。甚至我們出版的刊物上也留有英文欄目。

聽到青年土生葡人同中國朋友講英語,或者説講準英語,也是司空見慣的事。有時甚至在中國人之間,不知是出於趕時髦,還是出於真正的需要,因為如果雙方都不是澳門人,或不屬於廣東話的範疇,以各自的方言來表達便會相互無法溝通。

在澳門使用和濫用英文的現象簡直不可枚舉一天,一位從另一海外省剛剛來到澳門的葡國婦女在街上用英語向我問路,當我用葡語回答她時,她感到非常驚訝。

“聽説這裡只講英語……”她忙向我解釋説。

那麼,誰講葡語呢?

關於葡語,我們注意到只有一個很小階層的人講規範的葡語,他們是居住在這裡的宗主國的葡萄牙人和受過良好教育的土生葡人。青年人所講的是一種葡語、英語和漢語相混合的語言,而老年人和中年人所講的又是一種獨特的語言,既帶有古老方言的痕迹,又深受葡語的影響。

在這紛雜的語言狀態中,到底哪一種可被指稱為“澳門語”呢?

“澳門語”,“土生葡語”或“帕萄亞語”(patoá)這三個指稱在澳門都表示古老的“克里奧爾語”(crioulo),或者説,是300多年來由父母傳授給兒女,並在這裡扎下根基,又延續至上一世紀的一種殖民地方言。這種方言被人們作為家庭語言使用,甚至包括那些顯貴的家族。此外,中國人在同土生葡人的日常交往中也使用這一方言;還有那些隨同開拓者們,從不同國度被帶來的非洲和亞洲的奴隸以及他們後來出生的子女也講這種方言。

正是基於這一基本含義,我們將使用“澳門話”這一詞,但是,若從更高一層的含義來講,我們將用這一詞來指稱所有具有本地特點的葡語口語表達形式,即從古老的“克里奧爾語”到今天中年人所講的語言。後者所講的這種語言既不是百年前的語言,也不是規範的葡語。從科學的角度看,可以稱呼其為一種“話語”,因為它已不是一種本義上的方言了。這是一種使語法家們和葡語教師頭痛的一種“話語”,但是,對於從事研究的語言學家和希望瞭解土生葡人特徵的學者來講,這是一個充滿無窮樂趣的領域。

二、澳門土生葡人

在繼續評論之前,也許我們應該首先追溯到提出那些基本概念的始初: 甚麼是澳門土生葡人(macaense)?

似乎回答這一問題很簡單: 澳門土生葡人就是在澳門出生的人。但是,無論是我在宗主國還是在這裡遇到的許多人,他們並不知道這一個詞的含義。或許因為那裡從未有人聽過這一詞語,又或許因為兩地的人都不明白這一詞語的意義,所以他們便認為“土生葡人”(等於中國人)即是在澳門出生和生活的所有人。

我記得有一天在葡萄牙的一個鎮子裡,幾位澳門人陪同我進了一家戲院。排在隊伍前面的幾位婦女困惑不解地相互議論著。

“那些人是中國人還是日本人? ”

“是中國人。你沒看見日本人長得還要醜嗎? ”

我們這群人中的一位葡國婦女忍耐不住,忙澄清説:

“他們既不是中國人,也不是日本人,他們是澳門土生葡人?!”

“澳門土生葡人?!……”另一位婦女更加迷惑不解地重複著這一詞。“請問這是甚麼意思? ”

當然,這件事發生在外省人之間,他們的無知還是可以理解的。但是,又有一次,一位喜歡旅行,顯得很高雅的波爾圖婦女,在同我談論澳門土生葡人時,極盡拐彎抹角地問:

“那裡的男士們還留著長長的辮子嗎? ”

由此可知,他們心目中的澳門土生葡人是個甚麼樣子。

澳門土生葡人一般都具有中國血統,但是他們自己不認為,也不被中國人認為是中國人。

澳門的中國人對“中國人”(Chông Kwók iân),“西洋人”(Sai Yeóng iân)和“澳門人”(Ou-Mun iân)的區分是非常清楚的,如果直譯過來既是“中國的人”(中國人(1)),“葡萄牙的人”(宗主國的葡人)和“澳門的人”(澳門土生葡人)。同樣的劃分在本地的語言中也以潛移默化的方式形成了,當人們以“本澳仔”(filho da Terra)或“澳門仔”稱呼純正的澳門土生葡人,便是指在澳門出生,具有中國血統或印度、馬來西亞、爪哇、菲律賓及日本等血統的葡萄牙人的後裔,這是我所知道的情況……。一句話,他們是混血兒。我還不太清楚有人居住的甚麼地方,“混血兒”(mestiço)這一詞已完全失去了其複雜的內涵。“我是混血兒”,在中學時代常聽到青年人極其自然地這樣説,“因為我父親是葡萄牙人,我母親是中國人。”

諾拉斯科家族(19世紀)

第一排從左至右坐者: 勞拉·諾拉斯科·洛巴托,埃吉斯·諾拉斯科,佩德羅·諾拉斯科,諾·諾拉斯科,塞西莉亞·馬沙度·諾拉斯科,法碧亞·德·安德拉德·諾拉斯科; 第一排立者: 亞利斯·貢薩維斯·佩雷拉,貝阿特利斯·羅扎·諾拉斯科,埃吉斯·貢薩維斯·佩雷拉,安東尼奧·若澤·薩維斯·佩雷拉,瑪莉亞·諾拉斯科,思里克·諾拉斯科,安熱莉亞·諾拉斯科,薩杜尼娜·加納瓦羅·諾拉斯科,佩德羅·拉斯科·儒尼奧爾,若昂·弗雷德里科·諾拉斯科; 第二排立者: 安東尼奧·德·吉馬良斯·洛巴托,路易斯·諾拉斯科博士,若澤·諾拉斯科;前排:(孫子)瑪莉亞·洛巴托,勞拉·洛巴托,佩德羅·洛巴托博士,若澤·馬沙度·諾拉斯科,佩德羅·諾拉斯科,拉爾·德·安德拉德·諾拉斯科。

奇怪的是,“澳門仔”和中國人都相互認為對方是外國人。但是,如果一個純正的中國人受過洗禮,起了個葡國人的名字,上我們的學校,學習我們的語言,接受我們的文化,那麼他就會自動被澳門土生葡人認為是他們中的一員。我們認識許多被收養的土生葡人,但是並不用“本澳仔”或“澳門仔”這些詞來稱呼他們。

上述情況説明,300多年以來,澳門土生葡人幾乎只生活在他們自己的那個小圈子裡,只是到了本世紀,出於顯而易見的原因,才密切了同宗主國的關係。他們不僅在外部被中國人包圍著,而且在關閘(2)的這邊,在他們生活的街道上、樓宇內,也被中國人包圍著,但他們的生活方式和處事方法卻一直保持到今天,既沒有同中國人的生活方式相混同,也沒有同中國人的特點相融合。當然,他們也完全不認同宗主國的生活方式和處事方法。

因為他們是澳門土生葡人。

“澳門土生葡人”與“澳門人”

 

關於這兩個詞,請允許我們將1970年1月16日我們寄給《澳門消息報》的一封信全文公佈如下:

尊敬的《澳門消息報》社長先生閣下:

閣下領導下的《消息報》本月6日刊登了安東尼奧·卡蘇先生一篇很有趣的文章,在該文章中,他請求我的合作,就“澳門土生葡人”(macaense)和“澳門人”(macaísta)這兩個詞的含義,來解答人們普遍存在的疑問。

首先感謝安東尼奧·卡蘇先生熱情友好的一番話語,我非常高興就這一問題談一下我的看法,但既不是作為“語言學家”,也不是作為“人類文化學者”,因為我從未想過要成為這方面的專家,而是作為一位葡語教師,作為一位對澳門土生葡人……,或對澳門的事物充滿好奇心的人。

儘管在當今的規範葡語中,和宗主國報紙的語言中,後綴ista(表示“人”或者“者”)並不表明人的出生地,但是根據任何一本好的葡語詞典所解釋,macaense和macaísta(“澳門土生葡人”和“澳門人”)這兩個詞之間沒有任何區別。而我認為事情並不一直是這樣,因為這兩個詞意思變得相同則發生在離現在相對較近的時期。

在澳門開埠初期,這兩個詞沒有一個用來表示歐洲葡萄牙人在本地出生的人。那些專門記載東方事物的作家們提到他們時,稱其為“本地之子”。到了18世紀中期,一位阿拉比達修道院善良的僧侶諾塞·德·熱蘇斯·瑪莉亞(José de Jesus Maria),在《中國人與日本人的亞洲》一書中令人吃驚地提到葡萄牙人與中國人在澳門和睦相處,他這樣寫到: “……但是可以肯定,這一點是葡萄牙人和本地出生的人所渴望的……”

“本地之子”或“澳門土生人”--“澳門兒女”,這些稱呼還能從上了年紀的人那裡聽到,大概這些詞已經使用了幾個世紀,至今還被澳門省的土生葡人普遍使用,以便將他們自己區別於宗主國的葡萄牙人,區別於澳門的中國人。我們沒有資料來考察是從哪一個時代開始使用“澳門土生葡人”(macaense)這一詞的,但是顯而易見,這是一個現代詞匯,並受到開明文化的影響。而“澳門人”(macaísta)這一詞,則可以在上一個世紀用克里奧爾語寫成的文章中找到,但當時並沒有表示“澳門土生人”的含義,而只是作為形容詞使用,表示任何一種“澳門特有的”東西,特別是其語言。“澳門語”過去是指古老的方言,與規範的葡語相對立。(……)這樣,從“澳門特有的”這一含義出發,由於宗主國的語庫將“澳門土生葡人”和“澳門人”混為一談,這一詞便開始具有“澳門生人”的含義了,而在澳門土生葡人的語庫中,這兩個詞仍保持著不同的含義,macaísta被認為是貶義詞,或者至少是令人不愉快的詞。

感謝能將此信予以刊登。

 

格·巴塔亞

 

三、對方言的認識

15年或20年前,如果有人想瞭解“澳門語”,衹能找到上一世紀末和本世紀初出版的書籍。

在這些相對豐富的書籍中,有兩位語言學家的名字令人注目,他們是阿多爾弗·科埃略(Adolfo Coelho)和雷特·德·瓦斯貢塞洛斯(Leite de Vasconcelos),後者不僅全力致力於澳門方言的研究,而且還編輯了一本小型的葡語-澳門語詞典。

但是,這方面的研究儘管很出色,但所收集的資料缺乏確實性,因為當前往澳門去進行這方面的研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有關這一點,更引人注目的是一位傑出的澳門土生葡人諾奧·費利西亞努·馬爾克斯·佩雷拉(João Feliciano Marques Pereira),在同一時代,他對自己故土的語言進行了忘我的研究。儘管他沒有像雷特·德·瓦斯貢塞洛斯(Leite de Vasconcelos)給我們留下系統研究方言的成果,但是他在他自己領導的《大西洋國》(Ta-SsiYang-Kuó)雜誌(里斯本,1889-1903)上曾發表了大量從澳門寄給他的文章,他利用自己的語言學知識和他在澳門渡過的童年的回憶,對這些文章做了詳細的閲讀註釋。

澳門最有代表性的葡文報之一《澳門消息》報的社長、編輯,合作者及職員合影。其中有40-50年代澳門知識界一些最知名的人物。如: 德奧林達·達·貢塞桑(作家,後排從左至右第九人),路易斯·貢薩加·高美士(歷史學家和語言學家,第11人)和赫曼·馬沙度·蒙特羅,報社社長(第12人)

馬爾克斯·佩雷拉受過恰如其份的培養,他曾是里斯本文學院高級課程著名方言研究家阿多爾弗·科埃略的學生。儘管如此,他的那些閲讀註釋在經過了半個多世紀之後,顯然要進行修改。因為任何一類這樣的研究都不能意味著是最終的成果。

達尼羅·巴雷洛斯博士(Danilo Barreiros)將《大西洋國》雜誌刊登的幾乎全部文章和他自己在澳門逗留期間精心收集的一些文章匯聚起來,編了一本浩大的《澳門方言匯編》,並在他作為創始人之一的《文藝復興》雜誌(澳門,1943-1944)上連載。在匯編之後本應有一個詞匯表,可惜這一詞匯表僅倖存下一些零星的未發表的筆記(3)

從那時起一直到1959年,在科英布拉發表我們的《澳門方言的現狀》一書時,沒有哪位學者傾心致力於對古老或現代“澳門語”的研究,舊文章或其摘要仍繼續不斷地被再版,在詼諧的詩歌中或嘉年華演出中常常出現用“帕萄亞話”(Patoá)表示嘲弄性的模仿,這一點可能會使人以為,上一世紀末及本世紀初已中止使用的方言仍繼續是本地的語言。1955年,在科英布拉還出版了一本關於澳門的小冊子,聽説該書的女作者曾在澳門生活過幾年,現在她還能舉出一首用方言寫的現代詩,那是一首從澳門土生葡人弗朗西斯科·卡瓦略·萊戈(Francisco Carvalho e Rego)的一本書中選出的,而他又是從馬爾克斯·佩雷拉那裡轉抄而來,馬爾克斯·佩雷拉在發表這首詩時,已註明在他那個時代這首詩已經是古詩了!

請注意,馬爾克斯·佩雷拉所發表的許多文章,其所使用再創作之語言的準確性並不完全可靠。通過其所追求詼諧幽默之目的和表面典雅的文字,可以看出他所使用之語言同當時方言的真正形態相比,很可能顯得過於陳腐。從大眾口頭語言中收集的文字的東西太少,馬·佩雷拉清楚看到他自己的缺陷。他説“更有興趣的是民間詩歌、故事和傳説(故事中的佼佼者)、繞口令、謎語、成語和諺語,等等。(……)這些文字的東西在我的《匯編》中很少,這一點並不是我的過錯,而是我所找的人一般都顯得非常反感,或者有困難向我寄發這些極其有趣的資料……”(4)

大概是困難多於反感。隨著時間推移,真正的澳門(非中國的)民歌可能不會再有強大生命力。如果那些純真的民間知情者不準備毫不拒絕地將澳門民歌重新展現出來,可能將來很難再尋到了。

我還算幸運,在澳門一些上了年紀的婦人中交結了幾個真正的朋友,他們非常耐心和善良地在交談和錄音時向我提供了珍貴的資料。她們所有的人都有點文化(我從未遇到過澳門土生葡人文盲),這一點使她們自己之間常互相糾正。但由於她們年事已高,都在80到90歲之間,記憶力顯得非常差。很少時候她們能將一首詩、一個謎語或一首民歌完整地背誦下來,因為這一切對她們來説也已是遙遠的記憶了。

我深切懷念這幾位今天已經過世的老婦人,她們是: Maria Jorge,Carmelina(Aína)Encaração,Chai-Chai Rosário,Maria Sequeira等等。在這裡,我向她們表示深深的謝意。我也不會忘記許許多多的中年人,但我無法--列舉出他們的名字,當他們回憶起童年時代聽到過的一些或今天偶爾仍在使用的一些語言表達方式,便同我聯繫,幫助我研究其含義或其來源。

四、對澳門方言的再認識

眾所周知這樣一個奇特的事實: 最早對“澳門語”進行研究的根源卻產生於中國方面。

這是一個小型的中文與澳門語詞匯表,附在《澳門記略》這本著作的後面,廣東話則稱其為“Ou-Mun Kei-Leok”意為“澳門專題文集”,是1745-1746年間由張汝霖和任光印編著,於1751年第一次出版。

那裡的人民具有無窮的智慧,他們有一句成語叫做“外來的和尚會唸經”。在19世紀浪漫主義喚起人們對民族語言和民歌狂熱追求之前的300多年期間,沒有任何一位葡萄牙人曾想起要用文字記錄人們對這塊遙遠的葡國屬地所講語言直接或間接的認識(5)。這種語言同我們16世紀所發現和征服的所有其它地方流行的語言相差無幾,那些當時經常在大海中航行的人耳邊常聽到這類語言,但是沒有人想起將其記錄下來。相反,卻需要一位外國人為我們留下了第一本講述澳門生活狀況的書籍。這一由世俗人所記錄的東西雖然不是很精確,但是仍具有極大的價值。

有時可以這樣講,加爾希亞·德·雷森德(Garcia de Resende)在15世紀就已經抱怨的葡萄牙人根深蒂固的“漫不經心”之態,無論在任何地方和甚麼時候,都忠實伴陪著他們。第一份關於從葡語派生出來的克里奧爾方言的學術研究是意大利人埃·特薩(E. TESA)進行的,其題目為“印度葡萄牙語”……。

而天生便是語言學天才的文人張汝霖在他於前山(Tchin Sán)擔任公職期間,利用閒散時間收集有關那些奇怪的外國人居住的澳門的資料,包括他們晦澀的語言。後來,他同任光印合作,將這些資料編入了前面提到的那本文集中。在這本文集的最後面有一個詞匯和句型表,肯定是中國人同葡萄牙人交往中最常用的詞句,用中文字將所聽到的所有澳門土生葡語的發音記錄下來。很明顯,這一記錄的古老價值超過其精確性,而且還留下了不少給人以深刻啟示的指示,特別表現在句子的構成方面,例如: pequenino chuva(Chuvisco,小雨),não tem vento(não há vento,沒有刮風),abrir porta(abrir a porta,開門),Porta Cerco (Porta do Cerco,關閘),等等。

曾在中國多次再版的《澳門記略》最早的葡文譯本應歸功於不知疲倦工作的高美士(Luís Gomes)先生,他深知這本新奇歷史書所波及的範圍,於1950年將其翻譯成葡文。但是,正如前面提到的那句中國成語再一次所證實的一樣,無論是葡文譯本還是中文原文本,在我們中間一直無人知曉,直至另一個國家有人從書中看到了一種遠比純歷史的東西更加廣泛的意義。

劍橋大學的C. R. 鮑登(Bawden)教授精通中文和我們的語言,他研究過《澳門記略》原文中有關的詞匯表,當然他是從語言學角度,試圖通過用中文標注的語言來重新將澳門土生葡人真正的發音記錄下來。他還利用葡文譯本作為與之相比較的手段。他對葡文譯本的關注比起今天人們對原著的關注更為少見。他的舉動引起了另一位著名的東方問題研究專家,享有盛譽的C. R. 博克瑟(Boxer)教授的注意,眾所周知博克瑟教授一直對我們在東方的活動深感興趣。不少外國學者對有關詞匯表進行了研究,但對在這之前的研究成果給予最好的充實的則是R. 華萊士·湯普森(Wallace Thompson)先生,他曾是香港大學的教授,一位著名的西班牙文學和語言學者,他也一直致力於葡語和我們的克里奧爾方言的研究,特別是香港土生葡萄牙人的語言的研究。這位學者將《澳門記略》詞匯表中的詞句同香港目前存在的葡語中相應的詞句進行比較,香港的葡語是古老方言的殘存,但仍充滿生命力,是由澳門的土生葡人家庭帶到香港去的,1841年英國人佔領香港後,他們便在那裡定居了。這些家庭雖然處在英語的包圍之中(他們也講英語),但他們至今仍保留著他們原始的語言,當然青年人是個例外。

湯普森通過比較,澄清了許多艱澀的中文註音所產生的疑問,同時他又對澳門古老的克里奧爾語做了詳儘的描寫,使得這一語言通過他的研究,繼續在香港存在下去。

綜上所述,我們看到對古老的“澳門語”的研究層出不窮,但是對其目前現狀的研究直至1959年都沒有發表過任何研究文章。而所發表的只是那些已經不符合現狀的陳舊文章的複製和抄襲。

1949年,當我們抵達澳門時,我們滿懷信心希望見到我們曾在大學裡學習過的克里奧爾方言是這裡的大眾語言。但是很快我們便發現我們的知識是多麼的陳舊,當地的語言與宗主國同一層次(即城市大眾)的語言多麼的不相同啊;這種語言不是雷特·德·瓦斯貢塞洛斯的研究和他的同時代人向我們所展示的同一種語言。從那時起至今,由於同宗主國密切的聯繫,澳門方言得到迅速的發展,並越來越接近規範的葡萄牙語,特別表現在詞匯和發音方面。

那些向我們提供資料的善良老婦人們對我們説,“澳門語”(macaísta)是他們的祖父母一代人講的,她們自己已不會講。但是應注意到,老年婦人所講的語言已不完全同他們的兒女,即50歲左右的人講的語言相同。老年人(如果文化程度不高的話)的語言,一個從外邊來的人完全聽不懂,而中年一代人的語言,首次接觸可能要集中一點精力,便馬上就能相互理解。同樣,中年人講的語言又不同於上學的兒童和青年人的語言。如果説中年人和兒童處在語言正常的轉變時期,那麼反映在青年人語言上必然的不穩定狀況則真正的是一片混亂。他們的語言處在相對立的不同語言的影響中,一方面是從童年時代開始講的廣州話,另一方面是不同形態的葡語,即家庭用語和學校用語,還有無處不在的英語。在今天這是一種語言的混合體,是一種混合語,請看下面的對話。

“Olha,empresta este Livro a mim,hã? ”

(喂,把這本書借給我,行嗎?)

“Sorry,hoje 唔得,Preciso ele……”

〔英語 葡話 廣東話 葡語〕

(對不起,今天不行,我要用)

上面的對話發生在年輕人之間時,他們身邊聽不到任何批評的聲音。或者有時他們乾脆講通俗的廣州話,以解決語言的衝突,因為被稱為“家傭”用語的廣州話對他們來説並不是很難。但是當他們,特別是那些少年在學校被迫講葡語時,腦子裡則一片混亂,説出像“eu caiu”(正確的應是eu caí,即“我捽倒了”),“eles puchou-me”(正確的應該是eles puxaram-me,即“他們拽我”),“eu berei-me”(正確的應該是berrei,即“我叫喊起來”)這樣的句子,以及其他類似的詞句,甚至下面的這一句由一位30多歲的成年人講的成語也有錯誤: Quem com os porcos juntam,farelos se comem (正確的應該是 quem com os porcos se junta,farelos come,即“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我們相信,大概將需要兩、三代人的時間才能將語言以新的模式統一起來。後面所跟著的一系列文章並無意圖修正或批評目前澳門語言的不穩定狀況,我們只是想在我們力所能及的範圍內,為使人們瞭解我們這塊被遺忘的土地而盡微薄之力,這塊土地以其驚人的魔法將我們縛住,神秘地將我們也變成了這裡的人。

五、方言的形成

一種語言的形成和發展猶如一部戲劇性的英雄史詩,像人們所講述的某個故事那樣起伏曲折。

詞語像不同的民族一樣,有著自己的遷移和遠征,以及為其倖存而進行的戰鬥,在空間與時間上即有其發展也有其倒退,即有其青年時期,也有其老年的消亡。但許多時候,消亡只是表面現像,因為,一個詞語在這裡消亡了,但也可能會以新的形式或新的含義在其他地方重新復活,而這新的形式的含義也會改變,讓位於更新創造的詞語。

在地圖上顯示出某一特定詞語使用區域的語言地理學,無論從語言學的角度還是從歷史學和人種學的角度,都得出過一些令人吃驚的結論。曾一時被認為是抽像學科的詞語研究終於將一直到其出現時存在的無人懷疑的某些人類的問題提了出來,並解決其一直到當時還曾未解決的其它問題。

因為顯而易見,詞語不是在孤獨地向前發展。詞語追尋著人類的蹤跡,證實著人類的存在,但竟有地方將人類的這種存在忘卻已久了。

因此,要寫一部民族的歷史,若不用一章來談論其語言,簡直是不可能的;而不學習創造了某種語言的民族的歷史,更無從深入地瞭解這種語言。

但是在這裡我們並不是要重新講述澳門的歷史,因為這樣短小的文章容不下偌大的一個題目。我們不會停留在人們那般爭論的葡萄牙人甚麼時候、在甚麼條件下定居於澳門,而一直無明確結果的這一原始問題。我們僅想以我們的開拓者們在其沉重的皮靴下,感覺到一塊足夠穩固的土地可供他們及其家庭定居的某一不確切的日期為起點,尋求瞭解在這塊由木屋充斥的小商站變成城市的地方,伴隨他們渡過遽逝歲月的是哪一種語言: 幾個世紀來,這一語言又是如何發展演變至今日。

我們曾不斷地,甚至從一些受過教育的人那裡聽説,澳門方言是一種古老的葡語和廣州話的混合體。這一概念是人們對殖民地方言所下的普遍概念,即混合語之概念。但是,傑出的語言學家們的研究表明,這類方言的形成過程實質不在於語言的混合,而在於土著居民對一種奇怪語音迅速而又不完全的吸收,因為他們需要最基本的語匯來同殖民者進行交流。而當殖民者也採用這種“帕萄亞語”(patóa)進行交際的時候,當這種“帕萄亞語”對於他們的後代來説已不是奇怪的語言,而已變成他們的母語的時候,便形成了一種方言。

但是,澳門方言的歷史有些特殊,如果説在我們的前人抵達這一半島之前,這裡確有居民的話,那麼住在這裡的六、七家中國人家不足以促成澳門方言的形成。一些歷史學家説,當時居民甚少,只有幾戶中國農民家庭居住於此,其它一些中國人都不是常久居民,他們是海上的漂浮居民,他們來到這一港口是為了尋找避風港。

不管怎樣看,對澳門方言的研究清楚表明其並非源於當地的中國人。如果説這一方這曾受到過廣州話的影響,那也是新近的事情,不像人們想象的那麼遙遠。當然,這一方言在澳門土生葡人的口中採取了它自己特有的形式,但是,當這種語言被帶到這裡來時,其本身已處於相當發達的階段。這一語言部份是由宗主國的開拓者們,特別是來自葡萄牙南方的居民帶來的,他們以其地區的特殊形式為這一語言的形成作出了貢獻;另一部份,也是主要部份,是由那些陪伴開拓者們的不同種族的人們帶來的。1563年,蒙塔爾多·德·熱蘇斯(Montalto de Jesus)在他的《澳門史》一書中指出: 城中當時已有900多個葡萄牙人,另外還有“幾百個馬來西亞人、印度人和非洲人,其中大部份為家奴”。費爾南·羅佩斯(Fernão Lopes)稱他們為“多民族的人”,這些人在他們自己之間,在同其主人的交往中必須使用一種共同的語言,這種語言便是葡萄牙語。

這種由不同種族人的口中講出的葡萄牙語是一種甚麼樣的語言呢? 我們將在後面的行文中談到。

六、澳門方言的形成

我們注意到澳門開埠並未有一種迅即出現的“通用語言”相伴,正如在其它我們最早定居的土地上所曾發生過的一樣,這種“通用語言”是同土著人最初進行交流的工具。澳門這座城市的生活一開始便已有一種具有某些傳統的方言。

自從瓦斯科·達·珈馬(Vascoda Gama)抵達加爾各答港(Calecute)以後的半個多世紀裡,我們的船員、士兵、商人和傳教士們便在東方那些國家的沿海地區頑強地生活著。而散佈在非洲海岸的葡萄牙人則更多得不可勝數。

像所有居統治地位的民族一樣,我們在哪裡定居,便強制性地將我們的語言推廣到那裡。當然,我們也吸收了許多土著人的詞匯。而這些土生人像任何一個人所經歷的一樣,學習我們的語言,他們開始講一種外國語,而無須學習其語法。

正是由於吉爾·維森特(Gil Vicente)和他的繼承者們所寫的劇本,我們可以對被奴役的土著人最初所講的葡萄牙有一些瞭解,因為非洲奴隸所講的話語在戲劇中被用來作為笑料。

請看吉爾·維森特的兩個例子:

    黑人: Já a mi forro,nam sa cativo
    Bosso conhece Maracote? 
    Corregidor Tibão é. 
    Ele comprai a mi primeiro;
    Quando já paga a rinheiro (dinheiro)
    Deita a mi fero na pé. 
    (Clérigo da Beira)

    E na mão minha barete(meu barrete)
    Mi risse(disse)a ela: Minha rosa, 
    Minha oio de Saramonete

    Falai-me por o bida bosso. (por vidavossa)
                        (Nau d'Amores)

奇怪的是今天在澳門大眾語言中,仍能輕易地聽到像“nam sa cativo”(não sou cativo)“fero na pé”,“minha barete”這類表達方式。

通過這些和其它一些至今仍散落在葡語世界的共同的痕跡,可以想象到這種原始的非洲一葡萄牙話語曾經歷過一個相當長的、可感覺到的統一時間,至少延續到我們在印度定居時。當差不多百年之後,我們來到澳門時,這種話語已變成一種更加成熟的、詞匯豐富的語言了,其特別通過最早來到的非歐洲居民在這裡扎下了根。

正如蒙塔爾多·德·熱蘇斯和其他一些歷史學家所説,在他們當中有許多非洲土著居民,這一點部份地解釋了人們若一接觸他們便能發現澳門古老的方言與非洲葡萄牙克里奧爾語,特別是同佛得角(Cabo Verde)的克里奧爾語有著某些驚人的相似之處,甚至也説明澳門的方言同巴西大眾所講的葡語有許多巧合的地方。因為眾所周知,巴西在其殖民開拓時期曾接受過大量的非洲勞動力。但是,一方面我們又可以説,在不同的克里奧爾語中重複出現的某些現象是不會“漂洋過海”的,因為這些現象產生於在所有民族身上都存在的相同的哲學法則,即尋求簡化的趨勢。

因為澳門葡語中動詞變位減少到使用一種方式來表達所有語法上的人稱(像eu sabe,nós sabe,eles sabe這一類),或用短語形式替簡單的動詞時態(像以tá vai代替現在時,Logo vai或Lô vai代替將來時,以já vai或já vai já來説明過去的動作)並不一定必然源於非洲。

克里奧爾語另一個非常相同的特點,是語法上詞匯出現的“性”的混亂,這種現象常常表現為不能有效掌握某種外國語。吉爾·維森特戲劇中的黑人已充份表現了這種混亂,而在澳門這種混亂仍活生生地存在。

在規範葡語中,許多詞是陰性的,但在澳門的方言中卻作為陽性詞使用,或把陽性詞當作陰性詞用。許多詞匯沒有固定的性,它們究竟是陰性或陽性往往取決於講話人的癖好。這種現象使語法教師倍感困擾,但是語言學家僅局限於説,對無生命的物體給予語法上的性之區別,本身就是每個民族按照其自己的喜好進行的純粹專斷的創造,他們也不知道為甚麼。除此之外,就是在同一種語言之中,許多詞匯隨著時間的推移也變更其性,例如: fim,mar,在古葡語中同法語的La fin,La mer一樣,同為陰性。

這樣人們便會理解在澳門所聽到的caiu na mar以及其他類似的表達方式。使人不再感到驚奇的是,即使是非常謹慎的人,在那麼多葡語教師勇敢的拚搏施教之下,直至今天仍堅持ele,aquele 的古老用法,用它們來指稱女性或雌性動物,我們常從年輕的土生葡人那裡聽到。但是,這裡可能是受中國話的影響,因為在中國話裡名詞是沒有“性”的區分的。

一位小學生,其母親是中國人,一天向我講述他在家庭生活中的一件難事,他多次重複説: ele.....,ele......,ele,而我一直沒聽明白他指的是誰。

“Ele quem? ”我問。

“Meu mãe! ”他大聲答道,對我的疑問感到非常驚訝。

七、方言的形成

我們曾經説過,澳門的方言從其一開始便已同非洲葡萄牙語有著巨大的差別,它已廣泛地吸收了不同起源的許多詞語,使其詞匯庫得以豐富。

很明顯,其詞匯庫的大部份,或者説其比較豐富的詞匯基礎,一直是葡萄牙語,是那個時代的葡萄牙語,因為葡語當時已經在我們的印度和馬六甲屬地牢固地扎下了根基,並從那裡傳播到澳門。

因此,這一方言的許多詞匯,以至語法形式,我們今年都感覺很陌生,但它們衹不過是16世紀及中世紀的葡萄牙語的翻版。我們不要忘記,不是文藝復興時代的大師們構成了我們殖民者粗俗的群體,而是我們人民中粗魯的人們,他們的語言除了反映出宗主國某些方言的變種形態之外,而且還像大眾語言一直所具有的一樣,帶有一點兒陳舊的色彩。

一些像這樣的古老詞匯,我們還經常能從一些老人那裡聽到,例如: asinha(depressa,快),ade(pato,鴨),bredo(hortaliça,蔬菜),pateca(melancia,西瓜)等;還有一些動詞變位形式,例如動詞ser(是)的變位形式sam,在古葡語中用來表示單數第一人稱,而在澳門卻很自然地被用來表示所有的語法人稱,正像那些老婦人經常講的: nunca sam(não é,不是)。

關於外來的詞匯,自然大部份可能都來自印度語,例如: aluá(um doce,一種甜品),chale (beco,死胡同),daia(parteira,助產師),jambo和jambolão(frutos,水果),等等(7)。正是由於這一原因以及在許多方面語法結構都相同的緣故,有人認為澳門方言是印度葡萄牙語一個簡單的分枝。但是,在這一問題上的一位權威人士塞巴斯蒂昂·羅多爾弗·達爾加多(Sebastião Rodolfo Dalgado)在本世紀初對印度葡萄牙語多種方言進行深刻的研究之後,馬上明白了澳門方言有別於這些方言。他寫過一篇研究達芒(Damão)印度葡語方言的文章,刊登在《大西洋國》雜誌上,他在文章中説: “儘管澳門方言不屬於印度葡語方言群體,但它同這一群體無論在語法還是在詞匯方面都有許多共同之處;這是因為有三個原因: 第一,它們的起源相同,都代表大眾葡語,特別是16、17世紀葡萄牙南部的葡語: 第二,導致語言的形成和調整類似方言演變的普遍規律是相同的: 第三,已往印度和遠東之間如此頻繁的關係往來所產生的相互影響,特別表現在詞匯方面。

甚至很有可能在澳門開埠的最初歲月裡,印度葡語方言曾在這裡流行過,因為這一方言的痕迹,無論在源於印度的詞匯中,還是在按印度方式發音的一些葡語詞匯中,都可以找到,可能因為那發言是從那裡帶到這裡的。

但是,在19世紀用克里奧爾語寫的文章中(正如我們所見,是保存的最古老的文章),更多出現的是源於馬來西亞的詞語。這並不奇怪,因為馬六甲離得很近,在很長一段時期內我們同這座城市所保持的密切關係遠遠超過同印度的關係。馬六甲城是在澳門開埠半個世紀之前由阿豐索·德·阿爾布克爾刻(Afonso de Albuquerque)征服的。

隨著時間的推移,一些歐洲其它語言的詞匯和英語詞匯特別是香港開埠之後,也逐漸出現在澳門葡語多起源的詞匯庫中。其中許多詞直至今日仍保持著其純正的英語方式,而另一些詞則逐漸葡語化,以奇特的形式出現,例如: dangeroso (perigoso,源於dangerous,危險的),espitume (escarrador,源於spittoon,痰盂),fluquice (acaso feliz,golpe de sorte,源於fluke,僥倖成功),等等。

似乎有點奇怪,中國方面對原始克里奧爾語的影響微乎其微,其影響衹是到了現代時期才明顯加強。這一點很自然,因為目前在相當一部份澳門土生葡人家庭中,母親是中國人。眾所周知,在社會上,總是母親們以她們那謙恭模範行為對某種語言施加最大的影響,這是一種至高無上的社會現象。

這裡出現了一個我們一直未曾討論過的問題,但是它並沒有純粹的的歷史價值(8)。我們以為人們普遍推測澳門土生葡人最初的幾代人的母親大部份也是中國人,但是這一推測既無人予以證實,也無語言方面的實證資料,更沒有歷史學家評論過同中國人最初的關係往來。即使在兩個民族的人民之間建立了相互信任之後,可能也經歷了一段時間,中國婦女才同意同“鬼佬”聯婚。

出於顯而易見的原因,如果不是中國婦女,也不是佔大多數的來自宗主國的婦女,那麼澳門最早的一批妻子和母親又是甚麼人呢?

當地的語言給了我們一個答案。我們注意到,在澳門方言古老的詞匯庫中的外來詞當中,馬來西亞語佔主導地位。而且我還應補充一點,馬來西亞語的詞語一般都用來指稱與烹調有關的物體,例如: o jangom(maçaroca de milho,玉米棒子),o balachãm或者balichã,今日稱balechão(一種佐料),o dodol(一種甜食);廚房用具,例如: o buiã和o gargul(器皿),ochilicati(一種開硬殼椰果的夾鉗),o parã(菜刀),o daiom(一種攪拌甜食用的小木鏟);還有表示女人衣物的詞,例如: a saraça(女人用的一種彩色頭巾),o baju(一種室內穿的齊腰短衫,類似馬來西亞人的padjús)。

這一類詞毫無疑問是婦女使用的,它們本身就表明大部份澳門創建者的妻子的女伴可能都來自馬來西亞。此外,據瞭解,許多葡萄牙人都是那一時期在馬六甲結婚的。貢爾南·門德斯·賓托(Fernão Mendes Pinto)在《東方朝聖》一書中,不斷地使用下面的詞語來提及那一時代的人: 某地的某人,於馬六甲結婚了……

毫無疑問,這裡也曾有過其他種族的女人,當然包括中國婦女,甚至日本女人。但是她們大部份是由馬來西亞及其附近島嶼的溫柔的黃色人種婦女。他們的後代應該以這些勇敢的婦女為榮,因為她們堅定地陪伴著異族的男人們,來到對他們雙方來説都陌生並帶有某種程度的敵意的土地上。

她們以其傳統的美和情感,淡化著其時他們在這裡的艱難生活,溫暖著他們的丈夫。

八、方言的形成

我們談論詞匯時,曾給澳門方言勾劃出一副奇特的輪廓,即揭示了澳門在其所經歷的各個時期表現出的世界主義,但是這種世界主義並不妨礙在對待古老葡國遺產上所出現的堅定保護主義。

不是詞語決定了某種方言,甚至某種語言的特點,而是語言的語音和形態特徵決定了它們。

關於澳門方言的語音,如果同里斯本或科英布拉標準的發音相比較,有許多方面應該予以注意。但是其許多特徵,特別是關於元音的發音特徵,在宗主國的鄉村居民的話語中仍可以找到。甚至有一種似乎看起來是外來現象的東西在葡萄牙也存在,即目前仍保留的某些詞尾元音發生雙元音化的現象,例如: mês,vez,talvez,我們經常聽到有人將它們讀成mâis,vâis,talvâis。類似的雙元音化現象不斷出現在小學生乃至剛上中學的少年們常犯的錯誤中,當讓他們跟讀pôs和rapaz兩個詞時,他們準會讀成pois和rapaiz。

類似的雙元音化現象,任何一個稍加注意的人便會在巴西混血人和黑人的語言中捕捉到,他們在巴西現代作家們的筆下得到現實主義淋漓盡緻的描述。這使我想起了一首許多人都熟悉的民謠marchinha,是路迪及婭·巴西(Lurdinho Brasil)寫的,其中有一首諺語是這樣寫的:

    "Marcha que marcha
    Chegando pertinho, 
    Voltando p'ra tráis,(trás)
    Fazendo rodinha."

在葡萄牙,我只瞭解到在阿爾加奈德(上特茹省)地區存在這種雙元音化現象,幾年前我曾到過那裡的人將pés發音為péis。但是,如果我重讀費爾南·門德斯·平托或與澳門開埠之初同時代的人留下的某些作品,便會反復見到將pés這一詞印刷或peis的現象。這一事實和明顯未曾受到澳門影響而出現在巴西葡語中的同一現象使人們相信,詞尾元音a,e和o的雙元音化發音在古時候曾囊括了宗主國一大片遠比其今日所波及地區更廣闊的區域。

另一個極其引人注目的特徵是所有動詞原形和基本上以字母r結尾的詞,都將r省略掉。例如: Falá,comê,calô等等。這是從克里奧爾語的形成到今天一直使用的形式。

據我們所知,這一現象今天僅在葡國上阿倫特茹省(Alto Alentejo)一些地方和米拉(Mira)地區存在,在這些地方我們曾聽到過escarrá,escupí (“com sua licença”……)等發音。在我們所有或幾乎所有克里奧爾方言中,詞尾r消失的現象普遍存在并擴展到某些印度葡語方言中,以至將詞尾的元音都去掉(例如: minh'filh')了,這不由得使人們推測,在16世紀大眾葡話的發音中,詞尾無音的弱化現象已經存在了。

唯一初一看似乎是受東方語音影響,可能是受馬來西亞語影響的語音特徵是dj和tch這兩個音,今天仍能從老年人那裡聽到,例如: djambo (jambo)和tatcho(tacho)。但是這一影響很難予以證實,至少在未對葡萄牙語方言和話語進行全面的研究之前是這樣。關於tch這個音,在宗主國也是存在的;我們前面提到巴西那首marchinha中的pertinho和rodinha,其發音為pèrtchinho和ròdjnha,這是這兩個音在巴西普遍存在的一個有説服力的例子。

關於所有的海外葡語方言,我們並未掌握完全的資料。但是眾所周知這樣一個道理,越是離幅射中心遠的地方越是保守,澳門土生葡語和巴西葡語語音特徵的同一性使我們得出結論,即: 這些特徵的絕大部份不是受本地影響而生成,而是來自我們的前人對從葡萄牙帶來的語音所持的保守主義的態度。其中有的特徵由於規範語言的壓力已完全或幾乎完全消失了,但是另一些特點卻仍然保持著其旺盛的生命力。關於這一點我們可以舉出大量的例子,但我們不打算在這一章裡詳盡引述。

正如我們已經説過,通過語法才能更好地將一種語言的特點展現出來,古老的澳門“帕萄亞”語正是在其形態學方面遠遠偏離了其母語。隨後,我們著重談一下這一方面的主要的變化。

九、方言的形成

在形態方面最重要的變動和特徵是名詞複數形式的構成,在古老的克里奧爾語和馬來葡語中,複數形式是通過所謂“重複法”格式,即通過對名詞的重複而完成的。

這種“重複法”在青年人及中年人的語言中已見不到了,但是我曾經從80多歲的老婦人那裡聽到過quiança-quiança,tchina-tchina,其意為criancas(兒童們),chinas(中國人)。我們前面曾提到知識淵博的羅多爾弗·達爾加多先生説過: 這一現象“在澳門和馬來西亞方言是通過土著語言的變化出現的”。在廣東話裡,重複法是常用的,但並不準確地表示複數形式的簡單意義,例如: Iân-iân和iât-iât,其含義為“所有的人”和“每天”。土著影響更多的來自馬來西亞人,而不是中國人。

除像這樣的一些特殊的情況外,澳門土生葡語方言對我們的語法進行的更改大到同其它克里奧爾語相同,這種更改滿足了對一種特別複雜的形態進行簡化的需要。此外,這種現象也發生在從歐洲其它語言派生出來的克里奧爾語中。

我們在前面已經談到名詞的陰、陽性表達形式之間所存在的混亂狀態,這種現象在那些古老的文章中隨時可見,例如: “minha vêlo”(minha velho),“unga piru”(uma peru),“qui mau hora hoze já vên”(que mau hora em que hoje viemos),“masqui seza isca sã nosso”(se bem que a isca seja nosso),等等。

我們還曾談到動詞變位形式縮減到僅使用一種形式,即用動詞原形或其現在時變位形式來表示所有的人稱和時態;還談到例如: távai,lôgo vai和já vai類型的動詞短語形式,用它們來表示現在的、將來的和過去的動作。輔助動詞tá (está)還可表示連續性動作或未結束動作的所謂狀態含義: “Inda bom maré tá enchê”(ainda bem que a maré estava a encher)。

在澳門,動詞短語的演變同在某些非洲和馬六甲葡語方言中一樣,採取了某些奇怪的形態,特別表現在名詞方面。為特別突出擁有者的含義,將物主代詞sua與表示物主的代詞和名詞疊合在一起使用,例如: ele sua(dele),vossôtro sua (de vos,vosso),以及下面的句型:

    "Hoje sã pràmor de Pancha
    qui eu já vên Siára sua pê."
    (hoje é por causa de Pancha
    que eu vim ao pé da Senhora)

    "Cusa? Sium na Sium sua tera
    sã assim pidi cásá ?"
    (O qûe? o Senhor na sua terra
    é assim que pede casamento?)

請注意,這類句型目前在澳門是完全流行的,只是將代詞sua簡化為sa,此外,其書寫形式是中世紀的葡萄牙文,從而將其變成一個非重讀的小詞,並以後附詞的方式發言: eu-sa mão,ele-sa casa,gente-sa roupa,Maria-sa mãe。我還聽到過 é de eu-sa的讀法,而用青少年的語言講,則是: é de meu-sa。

在其它類別的代詞方面,過去也曾出現過有趣的形式: unga(uma),estunga(esta),umsong(ele ou ela),vossôtro(vós)ilôtro(eles或elas),等等。

Vós(發音為vôç)是一種用於家庭成員之間的一種稱謂形式,確切地講相當於英文中的you,用來稱謂任何一位與之交談者。這裡過去從未使用過tu,這一稱謂形式大概在澳門的葡語中出現得比較晚,即使在今天也不很常用。它的使用在目前引起的混亂,我們將在後面談到。

儘管在家庭關係中不曾使用這一表示親密和愛慕的稱謂形式tu,但過去也不乏有許多表示親密關係而有特殊的縮小詞稱謂形式。老一輩的土生葡人幾乎對所有的教名都起了一個愛稱(nomes de casa),他們不像現在頗流行的作法,從英語引入或借用某些親昵稱謂形式。我僅從馬爾克斯·貝雷拉轉抄並註釋過的一首詩歌中便收集了如下愛稱:

    Pancha(Inácia) 
    Chana(Alexandra)
    Cheute(Vicente)
    Bica(?)
    Janjan(João, 還在使用)
    Chencho(Lourenço)

除此之下,過去還曾使用一些今天仍在葡萄牙流行的親昵稱謂形式,例如: Maricas,Micas,Mimi,Anita,Nené,等等。

總之,對於古老的方言,我們沒有甚麼再好的補充意見了,下面我們轉抄一些例句,以使大家對其有所認識。我們不會抓住那些非產生於民間的文章,儘管它們是由一些非常熟悉澳門方言的學者以幽默的方式所寫。我們要找尋的是澳門古老民歌中某些最純真的佳作,但是今天它們卻隨著創造出它們的先於收音機一電唱機之前的一代人而消亡,已被埋葬掉了。

談到消亡的民歌,我們先來看一條與死亡有關的謎語:

    Quim fazê nadi Lográ
    Quim lográ nom pode olá, 
    Quim olá lôgo churá. 

 

Sã: sepultura." (9)

 

    (Quem a faz não a há-de lograr
    建造它的人得不到它,
    Quem a lograr não a pode ver
    得到他的人看不到它,
    Quem a vir chorará. 
    看到它的人卻哭起來。

 

É: sepultura)

(墳墓)

 

下面我們來看一首一些老人頗熟悉的四言民謠,這是典型的“澳門語”的例證:

    Quim querê pra mim
    Tant ancusa lôgo dá: 
    Apa muchi-coco, 
    Pipis, catupá. 

第二個版本為:

    Quim querê pra mim
    Tant' ancusa lôgo dá: 
    Sôco, bufatada, 
    Sã ancusa qui nadi faltá. 

第二個版本是人們最熟悉的,但是我以為它只不過是第一個版本滑稽的翻版。兩個文本一開始都説: 誰喜歡我,多多送東西(ancusa)給我。第一個版本的最後兩句解釋送甚麼東西: 澳門的點心和小吃。而第二個版本為了逗人發笑而説: 拳頭和打嘴巴是永遠也給不完的東西。

正如我們前面所見,對於想對“澳門語”做詳盡全面瞭解的人來説,衹要他不是抱著來品味澳門話表達方式的生動有趣或享受某些文章洋溢出的尖刻幽默之目的,資料是不缺少的。

事實上,那些我們已看過的文章都離現在比較近,給我們的感覺是上一個世紀的語言。而關於前幾個世紀的資料確是太少了。

但是,可能正是在19世紀,由於先前同印度和馬六甲之間密切關係的銳減,同宗主國又保持隔絕狀態,才使澳門方言達到其發展的最高點,並形成了獨特的個性。

近50年來,澳門方言逐漸地失去其活力,如果説它還未完全消失,那是因為它對過去的記憶像花鬚一樣緊緊盤繞在現代語言之上,但是在幾十年之後,它將被宣判為“死的語言”。

在原來上海的葡國僑民(10)和目前香港的葡國僑民之中,澳門方言也逐漸失去生命力,其原因是它未伴隨澳門出現的發展進程。他們在那些龐大的英語社團之間只是一些微小的少數民族,他們不得不選擇英語作為交際語言,並以英文求學。更年輕的一代僑民已經根本不知道他們祖先曾講過的patoá是甚麼。這就是文明將從地面上要掃走的東西。但是如果澳門仍像過去一樣孤立地生活的話,可能會像保護其它遺產一樣,保護住這一古老的語言遺產。甚至可以將其發揚光大,若要達到此目的,我相信澳門是不缺少詩歌和音樂天才的。但是澳門所缺少的是已往用上面我們所提到的謎語、四言民謡和民歌小曲進行娱樂的那種純真的心靈。請看下面的這段繞口令:

    Madéra,madéla
    Já vai cava chan, 
    -Qui de chan?(que é de Chão)
    Já vai simiá nêle. 
    - Qui de nele? 
    Galinha já picá. 
    - Qui de galinha? 
    Já vai pusá ôvo. 
    - Qui de ôvo? 
    Frade já bebê. 
    - Qui de frade? 
    Já vai dizê missa. 
    - Qui de missa? 
    - Gato já uvi. 
    - Qui de gato? 
    Já vai panhá rato. 
    - Qui de rato? 
    Já intrá no buraco. 
    - Qui de buraco? 
    Pedrêro já tapá. 
    - Qui de pedrêro? 
    Já vai Cantão. 
    - Qui de Cantão? 
    Fogo já quimá. 
    - Qui de fogo? 
    Águ já pagá. 
    - Qui de águ? 
    Mar já léva. (11)

不少這樣的民謠是由馬·佩雷拉發表的,並以音符寫出旋律,在所有民謠中他都試圖盡可能準確的將每個詞的發音記錄下來。然而,總覺得它們缺少了點東西,這種東西不可能用文字再生產出來,這種東西就是特有的重音、語調,衹有曾經在澳門聽過這種話語的人才能識别出來。這種語調大概仍是今日本地語言最突出的一個特徵,這種原封不動的特徵只能一代代地相傳。

在對不同年齡的人的語言做過認真的比較後,包括老人和上學的孩子們,我們可以肯定地説: 她們之間的最大的同一性正是這種句子特有的語調。誰若曾經在澳門聽過這種語調,那麼無論他走到世界任何一個遙遠的角,都能分辨出純正的澳門土生葡人。

十、從方言到現代語言

如果説現代語言已經不同於上一個世紀的方言,只是保留了過去的一些痕迹,那麼有人會問: 從方言到現代語言的演變進程是怎麼樣進行的呢?

首先,這一進程表現在詞匯的更新方面,其次,表現在語音和形態結構的變化方面。

大量舊的詞匯已不再被使用,而被現代葡語中與之相應的詞匯所替代。如果我們向一位年輕的澳門土生葡人詢問某些詞的意思,例如: nhonha 和nhim或nhi,nhum和sium,siára,masquí,litching,tutupiang,cudung(12),等等,他肯定不知道是甚麼意思,除非他的家中還有使用這種語言的老年人。

但是,也不應該以為現代話語中的詞匯已經完全同標準葡語一樣了。為了使對過去的語言特點有個印象,我們將同本地人交談中所聽到的一些詞匯列出來:

AMBÁ-(沒有ambák用得多)意為欺辱某人的軟弱;ele ambá garoto;meu irmão ambá ela (指一個不尊重老師的少年)。一個朋友提示我説,這個詞很可能來自英語的humbug(名詞hambag):欺瞞,詐騙。

ALIMIS-與almiscarado(有麝香味的,有氣味的)同義: F. não gosta peixe porque é muito almis.

BICHO-MEL-意為abelha(蜜蜂)。本應為bicho do mel,像規範葡語中的bicho daseda 一樣。

但是若有可能,便將前置詞去掉。

CACOETA-好詞典中僅紀錄有cacoete,意為“身體的不良習慣,例如搔臉部、做難看滑稽的動作: 重複不合時宜的話,等等”(見Morais的詞典)。在澳門,cacoeta指有這類習慣或癖好的人: “Aquele é cacoeta! ”

CAPI(或capir)-夾住,抓住: capi mão: 用來夾衣服(capi roupa)的木夾子。這個詞好像來自馬來西亞語。

CATE-中國的度量衡單位,相當於半公斤多一點兒。廣州話音為“斤”(kân)一cate由16taéis(兩)構成,一百cates為一pico(擔)。cate,tael和pico這幾個詞是由馬來西亞人傳遍整個東方的,其價值也因地區而有所不同,我們的那些東方問題的作家們從16世紀便開始使用這些詞匯。因此,這些詞在澳門是非常古老的詞,在今天的日常買賣中還在使用,例如大米,以及幾乎其它所有糧食都是按cate來買的。

CHONCÁ(或choncar)一碰撞,撞擊: Aquele dois carro falta pouco tchoncá. 這個詞是同廣東話的chóng(撞)混合派生出來,帶有葡語後輟ar。Choncá中的C可能是受了chocar 的影響,這個詞也是一個常用詞。

CHUBI(或Chubir)-用手指掐,揑: Ele sempre tchubi meu braço! 這個詞來自馬來西亞語。

ENTIÇAR-試圖説服,以誘餌吸引,勸誘某人做某事: Tu entiça eu comê!(你要試圖説服我,勸我吃我不能吃或不想吃的東西)。

我推斷entiçar來自英語的entice,其含義與之相差無幾。

ESTRICA-熨斗。這個詞在馬來葡語中也使用,又叫papiá cristã,源自馬來西亞語。從estrica又派生出estricar,即熨衣物,熨貼。

MOURO-摩爾人、印度人的一部份,信奉伊斯蘭教。這個詞在16世紀葡萄牙作家們的筆下頻頻出現,但是在葡萄牙一般用來指稱毛里塔尼亞(位於北非)阿拉伯人的祖先。

TANCÁ(或tancar)─一種用一隻或兩隻槳劃的中國小船,一般由婦女撐駛。並由此而產生了“蛋家女”(TANCAREIRA)這一詞,其陽性形式很少用。為使船員避風雨,船的一部份有一個隧道式的遮蓬蓋,並由此而得其名。這個詞是中文詞,由兩個字組成,意思為“蛋家”(ovocasa),或者稱“雞蛋形狀的家”(casa-emforma de ovo),因為眾所周知,中國人的船也是家,Tancá的遮蓬使人想起雞蛋的形狀。但是,tancá 在澳門也用來指其它類型的中國船隻,以及指稱船上的居民-船民。Tancás一般都是漁民。Tancar 這一詞是較近代的詞,應該是來自於文雅語言,並在其詞尾添上了一個被認為是缺少的r。(13)

我們不想再擴大這個詞匯表了,儘管我們還可以舉出許多詞,而且不包括今天澳門土生葡人之間常常使用的許許多多純正的中國詞語。我並不是想説在過去的方言中未曾有過中文詞匯,但又不像現代語言中有如此大量的中文詞,主要是水果、蔬菜的名稱,以及倍受青睞的中國烹調用的佐料,盤菜和這個地區特有的東西的名稱,這些名稱並不總能從葡語中找到與之相應的詞。舉個例子,比如faichis(筷子)這個詞翻譯葡語時為pauzinhos顯然它們之間的差別很大。

但是,在許多情況下,使用葡語詞匯也能令人完全滿意,並為人所知。如果直截了當地説,中文詞語使人覺得更親密,因此人們更喜歡使用。

儘管存在外來的和已經葡語化的詞匯,以及從倖存的古代葡語的某個詞派生出來的詞語,澳門的詞匯並不像我們宗主國某些省份的語言那樣具有特性,其現代語匯同規範葡語的詞匯是一樣的。

十一、現代話語的形態

在這裡,我們不想詳細而有條理地介紹澳們現代話語的發音和語法。我們僅試圖談一下它最基本的特征。

而這些特徵第一個最明顯的特點是其不穩定性,即語言所正在經歷的過渡時期本身的不穩定性。

在語音方面,可以説沒有一個音,特別是元音,在同樣的條件下發音會是一樣的,輔音方面也存在著這種情況。這不僅是指人與人之間發音的不同,即使是同一個人,我們也會以同樣的方式聽到他重複地將一個音發成不同音色的音。例如,同一個人發古老詞語中的dj和tch音時,一般都會發成j和ch音: janela,cheio,fechar。現在我們還會聽到有人將下列詞讀為profesóra,senhôra,màrido,Maria。

另一個更常見的特征是詞尾的r的消失,但是我們也許會聽有人講: 兒童是“muito àmô”(amor,非常可愛),可他一會兒又會講: 他怕“calorr”。

r的發音方式值得專門探討一下。葡語中r的發音一直是所有海外葡語方言中一個難點。普遍的傾向是將本應發為“多顫音”(我們稱之為雙顫音)的r讀成“單顫音”(又稱輕顫音),或者用L來替代上述兩種發音形式,這種現象不只出現在中國人的發音中。在葡萄牙,小孩子在r的發音上也存在困難,常以L取而代之。在澳門,兒童發這個音的困難延續的時間更長,甚至到其上學期間,這種情況肯定是因其在童年初期習慣僅講廣東話而惡化,因為廣州話是習慣用語。但是,成年人則完全掌握了r的“雙顫音”和“輕顫音”的發音,問題在於要區別他們。

從普遍存在的傾向來看,常常聽到將雙顫音的r讀成輕顫音,按常規我們用r來代表輕顫音,例如: tera,ciagro,rosa,rato。相反,認為這種傾向是不正確的看法導致了另一種相反的傾向,即下意識的矯枉過去,將arame讀成arrame,將areia讀作arreia,將ora! 讀作orra! 還有的將詞尾拖長,如: calorr,falarr。我認為詞尾拖長是不正確的,因為這可能發生與規則相反的情況,以一個簡單的L替代rr。我從許多例子中挑選了我的一個13歲的男學生對我的提問做的回答。那一天上午,我看到他不舒服,便問他早餐吃甚麼東西了,他非常有把握地回答: “Borracha”(橡皮)。“Borracha? ”我非常吃驚,感到很焦慮。橡皮怎麼能吃呢。最後經過長時間詢問,我的焦慮才打消,並終於明白了他指的提bolacha(餅乾)!

儘管存在著這種搖擺不定的情況,其傾向還是朝著標準發音的方向發展,或者至少説不斷接近。古老方言的某些特征已經完全消失了。年輕人不會再像老一代人那樣,將velho,seja,raiva,coisa讀作velo,seza,réva,cusa。

在語法方面也存在的新舊習慣之間的衝突導致出現經常左右搖擺不定的情況,這就阻礙了現代語言的框架一標準的建立。

在這方面,過去的方言留下的最牢固的遺產是取消名詞和形容詞的數,無視語法方面性的變化,以及簡化動詞變位形式和句法。

名詞的複數形式不再以“重複法”構成(china-china,laia-laia),但也還沒有完全接受詞尾進行變化的方式。只是當必須明確其含義時,才使用詞尾變化法,或者説,複數形式一般不是由名詞或形容詞來表明,而是有時可用數詞、冠詞或其他任何先行的限定詞來表示: dois pataca,dois cão。但也有下面的情況: vestidos branco,casas novo,等等。

這種情況曾出現在古老的方言中,目前在澳門也存在,並也曾經重複出現在我們其他地區的葡語方言中,但這些方言從未使用過重複法,上面提到的這種情況目前在巴西大眾葡語中非常普遍。正如我們前面所闡述,簡單化是發展的趨勢。

在語法上性方面的這種趨勢曾導致在過去一有可能便專門使用陽性形式的做法,因為陽性形式過去一直被認為是最重要的……但是,今天所有澳門土生葡人都對語法有一些研究,陰性形式已被人們所知。如果説還有不清楚的地方的話,那就是如何運用它們。例如,我們不僅可以看到mão qui piqueno,este criada bom這樣的詞語,還可聽到“éna olhos direita ou na olhos esquerda? ”這樣的句子。

我們曾談到動詞變位的簡單化,但其並不像在古老方言中那樣範圍之大,因為有時還偶爾能聽到動詞變位的所有形式。但是像語言的其他方面一樣,這方面還沒有統一起來。

關於動詞的時態問題,所有的時態人們都瞭解,但是由tá和logo構成的一些現在時和將來時(有時還用já vai,já comê já表示完成時)的古老動詞短語形式已經消失了,不過以簡單動詞原形或陳述式現在時替代所有時態這種趨勢還是很強有力的。關於動詞的人稱,則趨向於所有人稱都使用動詞第三人稱單數變位形式,請看下面的例子:

Você há pouco tempo dizê nã qué, agoraestá pidi.

Ele nã pode vem.

Nóis nã qué vai.

Nã Chora, filho

Tònihho, Zèzinho, vem!

Tem que sai àforça!

Tu acha ele há-de vir?

出現上面的這種句子並不是由於無知,而是由於一種無法克服的、不願付出任何微小努力的固執,一種甚至一些受過普通教育的人身上所具有的某種懶惰。就在前不久,一位以上過商業學校五年級為榮的年輕婦女對我們講了這樣一句話: “Ontem fomos todos a Coloane,dormiu lá. ”(昨天,我們都去路環島,他在那裡過夜了),在正確使用了fomos(我們去了)之後,他衹要再注意一點兒,便會説出dormimos(我們過夜)。如果這句話是在家中説,而不是對我們講,可能是這樣的“Ontem foi todos Coloane,dormiu lá”。

請注意,前置a(a Coloane)同está pidi (está a pedir)中的a一樣消失了。當人們沒有把握的時候,一般的規律是將所有不被認為對説明句子絕對必要的連接詞或從屬詞去掉,正如上面所看到的例句。

稱謂形式tu也是引起混亂的一個原因。今天在葡萄牙普遍使用的você取代了古老方言中的vós,其中還經歷或未經歷過禮貌稱謂形式vossa mercê和俗稱vocemessê的使用,但我們在這裡未聽到過這兩種稱謂形式。即然vós使動詞第三人稱變位或動詞原形,那麼語法上屬於第三人稱的você就完全和本地方言的動詞系統相符合了,例如: “Vós,minha Miquela,nadi fic´a reva cô eu(não há-de ficar zangada comigo),vós sabe que eu muito querê pra vós……”.

所以我們看到tu過去是完全不曾使用的,衹是到了近代才引入。目前,正如巴西的情況一樣,最常用、最親密的稱謂形式você與tu交混在一起,即表現在名詞各自的變格和動詞相應的變位形式上,又表現在尾隨其後的第三人稱變位形式上,例如: tu acha,tu nã sabe。這兩種稱謂形式還像巴西葡語中所發生的一樣,不加區別地用於指稱同一個人,這在葡萄牙是從不會發生的。但在巴西,據我們所知,這種交混使用只用於家人之間的相互指稱,而在澳門卻很普遍,常會聽到tu和teu出現在非常有禮貌的交往中: “Ó Senhor Doutor,a tua mulher está à tua espera”。我們聽到不少初到這裡的人抱怨他們受到了濫用自由的傷害。但是我們可以肯定,這種對tu或tua的使用只不過是一種避免使用大眾化的você的方式。

十二、現代話語的形態

我們以為澳門的葡語同宗主國葡語目前最大的區別表現在句法方面。

我們想舉一些比任何解釋都更有説服力的例句,為此我們直接從大眾話語中收集了一些純樸的短文。但是,正像關於現代話語有關研究的所有資料一樣,其純樸性有些令人置疑,因為人們有可能不斷糾正他們自己的話語,所以我們將舉一些非常有説服力的在校學生的作文。當然,這些作文是經過加工的,不會將口頭話語一絲不差地紀錄下來,但是其字裡行間充滿著孩子們所流露的天真,他們將有時能寫出的或有時能背誦下的正確句子,同他們在家庭中已習已為常使用的表達方式混合在一起。

下面是由10歲到12歲之間的學生寫的兩篇作文:

Nós devemos obedecer os Pais e as Mães, porque eles criou-me, educou-me tratou-me muito bem, etc. Havia um mandamento da lei de Deus e as palavras foram assim: honrar Pai e Mãe e os legítimos superiores, Os legítimos superiores quer dizer que obedecer as pessoas mais velhas de ti, como as casa são os Pais, nas escolas são os professores, no Estado é o governo.

Quando os meus Pais formam (sic)velhinhos precisa de cuidar e tratar muito bem.

(Por uma criança da 4ª classe da instrução primária)

我們應該服從父母,因為他們養育了我,供我讀書,無微不至關懷我,……。過去上帝曾有一條訓誡是這樣説的,要尊敬父母和具有合法地位的長者。合法地位的長者是指要服從比你年長的人,正像在家中要服從父母,在學校裡要服從老師,在國家中要服從政府。

將來我的父母年紀大了,他們需要有人照顧和關心。

 

一位小學四年級生寫

 

Era uma vez um cego que está a pedir. E conseguiu juntar umas certas quantias, ele como tem o costume de meter as moedas dentro de uma panela e enterrou-a baixo do quintal ao pé duma figueira. Todas vezes em que o cego foi juntar o dinheiro, desenterrou a panela e metia dentro, um vizinho foi espreitar o cego onde metia as moedas e viu. Na noite o vizinho foi roubar a panela e com os dinheiros dentro.

O ceguinho uma vez foi juntar o seu dinheiro, desenterou e não achou nada, pôs-se a pensar muito caladinho, e achou não há outro ladrão se não for o vizinho e ele achou a conclusão e foi ter com o vizinho.

- Ó senhor, eu já estou muito velhinho e não tenho herdeiro, como você era meu bom amigo eu vou retirar o meu dinheiro dentro duma panela enterrado no quintal e nalguns buracos da parede e dou para ti.

- O vizinho com a ambição dos dinheiros do cego pôs outra vez a panela debaixo da terra, ao pé da figeira. No dia seguinte o cego foi lá e verificou de volta a panela com as moedas e guardou num esconderijo onde ninguém descobre. E foi ter com o vizinho outra vez:

-Ó meu vizinho, perdi tudo, tudo.

(Por um aluno do l. ° ano do LiceurResumo de uma história previamente lida na aula).

有一天,一個瞎子正在乞討。終於,他討到了一點錢,像往常一樣,他將乞討到的硬幣放進一個鍋裡,然後將鍋埋在菜園裡的一棵無花果樹下。每次瞎子乞討到錢,將鍋挖出把錢放進去的時候,他的一位鄰居都在窺視,並看清了藏錢的地點。晚上,那個鄰居連鍋帶錢一起偷走了。

瞎子又一次去放錢,挖下去一看,甚麼也沒有了。他開始一聲不響地思索著,他認為不會有別的小偷,肯定是他的鄰居。他得出了結論,便去找那個鄰居。

--喂,朋友,我已經老了,也沒有繼承人,你是我的好朋友,我將把埋在菜園的鍋裡和藏在牆洞裡的錢全都留給你。

這個鄰居很貪心,想得到瞎子的錢,便將鍋又埋在了無花果樹下面的土裡。第二天,瞎子前去一看,鍋和錢都回來了,於是他將錢藏在一個無人會發現的洞裡,然後又找到鄰居説:

“--唉! 我的好鄰居,錢都丢了,都丢了。”

 

一位中學一年級學生所寫。(14)

 

這是他在課堂上讀到的一個故事梗概。

下面我們將一位34歲的成年人偶然寫給他妹妹的一封信的片斷摘錄下來,這封信不是用來發表的,完全是自發寫成的。

《Porque se você pensasse melhor, ou por outra não caísse na sedução daquela Auntee, havia de pensar logo em pedir os teus irmãospara te socorrer, porque, nessas horas de desesperação não há pessoa mais leal do que os teus próprios sangue e, eu posso garantir-te que eles ajudarão com todo coração.

A respeito do sapato e permanente que me pediste não tua, dou-te com todo o prazer, mas na te envio o dinheiro porque não estou para o figurão do teu marido ficar dono. Portanto vais ter com F. e pedes a ele para levar-te comprar um par de sapato e anelar o cabelo, e eu hei-de escrever a ele para fazer isso e mandat-me-ei(sic) depois a conta, okay?

Já agora desejo fazer-te lembrar mais uma vez que tens ainda irmãos solteiros e se no futuro estiver em qalquer dificuldade ou precisares de qualquer auxílio é só basta escrever e dizendo a qualquer um deles e eles haverão de te ajudar ou por outra tens ainda este pobre irmão que podes contar certo que ele ajudar-te-á tudo que for do seu alcance, está bem? 》(15)

如果你好好想一想,或許不會受到那位Auntee的誘感,你本應該馬上想到請求你的兄弟們救助你,因為在那絕望的時刻,沒有任何會像你同血源的親人那樣忠實,我可向你保證,他們將竭盡全力幫助你。

關於你信中向我要的鞋和燙髮一事,我非常願意幫助你,但是我不會給你寄錢,因為我不准讓你那傲氣十足的丈夫做主。所以你先去找一下菲,請他幫你買一雙鞋,把頭髮燙一下,我馬上寫信給他,讓他做這些事,然後再把帳目寄給我,怎麼樣?

“我此時希望你再一次記住,你還有幾個未婚的兄弟,今後如果有甚麼困難,或者需要甚麼幫助,只要寫信告訢他們之中的任何一人都可以,他們一定會幫助你,另外你還有我這個窮哥哥,請你相信,他將盡一切能力給予你一切幫助,你贊同嗎? ”

正是在這封我們認為沒有必要全文轉抄的信中,出現了前面曾提到的成語: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這封信的作者在澳門上過官方小學,之後又讀了幾年中學。後來他落根香港,在那裡定居。但是這一事實並不一定會影響到他使用像Auntee (auntie,tia)和okay之類的英語詞匯,因為這些在澳門也是常用的。

我們終於完成了對“澳門語”的追記,但這一問題遠遠沒有討論完,我們認為我們已充份地闡明,從整體上看,古老的土著葡語方言發展到今天越來越接近宗主國目前的葡萄牙語。

似乎有的讀者看過這些文章後,會認為這對他們是一種鼓舞,文章好像告誡他們不要丢棄方言道塊遺產,澳門人應該回歸到其祖父時代的語言上,這顯然太荒謬了。一種有生命力的語言是一種充滿動力永遠也不會停止其發展的東西,即使當創造它的人民的生活條件改變了,也不能強制它停滯下來。在我們這個距離已不再成為障礙的時代裡,澳門語一定會伴隨著同宗主國密切的精神和文化聯繫而不斷發展。

我們應該強調指出,時至今日,澳門語一直在正確的方向上發展。她未來將沿著哪一條道路發展是難以預測的,因為今天人們的講話方式幾十年之後將會被樹為先例。

大部份兒童,甚至青少年在用葡語表述方面,無論是口語還是書寫,都存在很大困難,但是如果讓他們使用古老的方言,他們也不會輕易地掌握。目前小學和中學的教師們不是在為反對使用“帕萄亞”語而戰鬥。他們在同中文佔主導地位的傾向而鬥爭,這種傾向今天比三、四十年前更為嚴重,並一天天在我們當中擴展,這是一場真正的,無間歇的、無榮耀的戰鬥。

崔維孝譯

 

【論文來源】

本文基本與語言學者戈拉西特·諾格拉·巴塔良(Graciete Nogueira Batalha)1958年5月25日至8月24日期間於《澳門消息》報發表的11篇系列文章一致。這些文章後來被匯集整理並出版(澳門信息與旅遊中心1974年出版)。作為最全面和最清楚地闡述《澳門方言》的論文之一,我們把它重新編入《文化雜誌》的就是這個版本,提請讀者注意因時間引起的變化。

【註】

(1)無論是產生於澳門,還是源於中國大陸,這裡使用的中文表達方式在大眾語言中皆可聽到。

(2)關閘是澳門市的盡頭。

(3)我從未有可能參閲這一詞匯表初期的註釋。通過熱情的作者本人所提供的消息,我們獲知那些註釋遺失了,那是因為借去這些註釋的人令人遣憾的不負責,而沒有歸還。我們不知道這樣是否我們又在重複在我們的《澳門土生葡人方言詞匯匯編》中所下的結論,這一匯編於1973年在科英布拉大學《葡國語言學雜誌》第15卷上開始刊登。

(4)“大西洋國”第一卷,頁50。

(5)與《澳門記略》同時代出版的另一本由FreiJosé deJesus Maria於澳門寫的《中國人與日本人的亞洲》一書,該書詳盡描述了該地的生活,但未提及語言問題,在這同一時期,D. Alexandre Pedrosa主教在談到澳門婦女時,僅這樣説: “此外,她們所講的是由所有的語言和俚語相棍合而生成的一種語言,這一點應歸罪於她們的丈夫,家庭中的父親,因為兩個世紀前,他們沒有注意引入正確的葡萄牙語。正因為如此,我將就所有國家在各自統治範圍內所關注的語言問題進行研究。”(見Pe. Manuel Teixeira的《澳門土生葡人》一書,澳門,1965,頁45。)

(6)1. 在我們的論述中,很明顯,我們沒有提及居民中一部份有文化,同“當地”人交往甚密,講宗主國標準葡語的人。我們也沒有涉及中國人講的葡語,因為目前他們只用來做為一種最初步的交流手段同葡萄牙人交際,另一方面澳門土生葡人也講廣州話。

2. 本文章中所提到的著作:

--《澳門紀略》,張汝霖,任光印: 葡文譯本,高美士(Luis G. Gomes),澳門,官印局,1950。

--C. R. Bawden,An Eighteeth Century Chinese Source for the Portuguese Dialect of Macao(Reprinted from Silver Jubilee Volume of the Zinbun-Kagaku-Kenkyusyo,Kyoto University,1954)。

--R. W. Thompson,Two Synchronic cross-sections in the Portuguese Dialect of Macao.(Separata de Orbis,Bulletin International de Documentation Linguistique,tomoⅧ,N°1,1959)。

(7)在第一次出版這些文章時,曾舉例指明Sambal和dodol是源於印度的詞語。但是在後來的考察中,我們才有可能確定其來源為馬來西亞,而不是印度。

(8)著名的歷史學家文德泉神父(Pe. Manuel Teixeira)在這些文章第一次發表後,曾出版過一本非常有趣的書《澳門的土生葡人》(澳門,1965),在書中他正巧論述了這一問題。他引證了他認為是可靠的一些文件和證明,并肯定説僅澳門土生葡人的第一代誕生於同葡萄牙人通婚的印度和馬來西亞女人,但隨後澳門的葡萄牙人便喜歡同信奉基督教的中國女人或同中國混血女人通婚,並從中得出結論,自此之後,澳門土生葡人連續幾代人的母親們由中國婦女佔統治地位。我們無意獵取他人的成果,但事實是語言的見證引出的結論同中國母親佔統治地位説法大相徑庭。無可置疑可能有過一些中國母親。但是,為甚麼在上一個世紀以克里奧爾語寫的文章中,馬來西亞語的詞語幾乎是源於中國的詞語的兩倍呢? 為甚麼19世紀還沒有使用廣州話(像今天的確佔大多數的中國母親一樣使用)來指稱一些家用器具,例如: passo(tigela,飯碗),estrica(熨斗),curum(雞籠),sanco(痰盂),以及一些烹調佐料,例如: cancom(一種蔬菜),trate(蓮子)pulu米(糯米)和其它上面提到的詞匯呢? 為甚麼澳門葡萄牙人的妻子們以馬來西亞方式穿戴,使用sarom和bajus布做的saraças(頭巾),而非按中國方式穿戴,這不正發生在今天嗎? 為甚麼近幾代澳門土生葡人後裔的生理特徵明顯為馬來西亞人,而非中國人呢?

(9)《大西洋國》雜誌,第1卷,頁320。

(10)在上海被共產黨攻佔後,逃難到澳門,目前遍存於美國和澳大利亞。

(11)《澳門繞口令》,由馬爾克斯·佩雷拉發表於,《大西洋國》,第2卷,頁784,無註解。我們用馬·佩雷拉曾使用過的同一字體將“繞口令”抄錄下來,因為我們不能介紹一種我們未聽到過的發音。但是有一些詞我們試圖改動一下,例如: Cantão的發音應該為Cantã,chan為chã,以及表示未去殼的稻谷nêle,這個詞澳門今天讀作néli,羅·達爾加多在他的《葡亞方言詞匯匯編》一書中將這個詞書寫為néle。

(12)Nhonha-未婚少女或已婚少婦。Nhim或nhi--女孩。Nhum-少年,青年人。Sium--先生。這些詞過去都是作為稱謂方式使用的: Nhum Lorenço,Nhi Pancha,等等。Masquí--儘管,雖然。Tutupiang--稻草人,無本領的人。Litching--很滑的。Cudung amarrecado(據老人們講)。

(13)這裡列出的詞匯在前面提到的《澳門土生葡人方言詞匯匯編》中得到了更全面的研究。

(14)這裡是指中級教育預科學校創辦前的一年級。這兩篇作文是許多年前寫成的。我們下面介紹一封比較新近寫的作文的片斷,這是中級教育預科學校二年級一位女學生寫的,她講述了一個夢幻: ……“Então brinquei com eles, passeei com eles, e eles levaram-me dentro de uma foguetão e voou-me an lua, como não sei guiar, foguetão caíu, berou-me (berrei),e qudando acordei-me viu que eu caíu da cama para o chão. ”還有一位中學三年級(過去的五年級)的男學生寫的作文的一片段: “Oprofessor ideal é preciso ter muitas qualidades. A paciência em que se deve dedicar o ensino os seus alunos……Acerca de mim, gostaria que o meu professor ideal fosse uma pessoa simpática e pacienciosa……"。(本次版本加的註釋)

(15)這封信寫於1956年,是一位朋友熱情地向我們提供的原文,但明顯保留了署名人的名字,當然這與我們的研究工作無影響。這封信寫於20年前,已被選入我們的《澳門土生葡語現狀》一書,是同一年齡和文化層次的人們的語言最完美的代表作。(本次版本加的註釋)

*Graciete Nogueira Batalha,科英布拉大學文學院古典哲學學士,澳門文化尤其是語言學專題研究員,發表過幾部關於澳門土語和源於葡萄牙語的土語著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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