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

澳門土生葡人飛南第

楊仁飛

飛南第(Francisco H Fernandes)是澳門土生葡人家庭出生的傑出人物。他曾創辦《鏡海叢報》、擔任澳葡議事公局之議員,并與中國革命先行者孫中山先生結下深刻的友誼,名垂青史。

創辦中葡文雙語報紙《鏡海叢報》

《鏡海叢報》是孫中山的葡萄牙友人飛南第於1893年7月在澳門創辦的中文週報,同時創刊的還有葡文週報《澳門回聲》,皆刊登有關孫中山在澳門行醫和他早期革命活動的消息。孫中山在香港西醫書院讀書時與飛南第認識,飛南第對孫中山的事業一直給予同情和支持。孫中山在石岐的中西藥局及廣州的活動場所雙門底聖敎書樓是《鏡海叢報》之發行分點。

飛南第1863年2月13日出生於澳門,其父名叫尼古拉·飛南第(Nicolau Tolentino Fernandes),母親瑪麗亞·伊莎貝爾(Maria Isabel Fernandes),世代居住澳門,是典型的澳門土生葡人家庭。飛南第的父親在澳門開辦一家商業印刷廠,承印澳門政府的月報及其他幾份葡文報刊,與澳葡官方及新聞出版界交往密切。

《鏡海叢報》創刊號之<本澳新聞>“鏡湖耀彩”專檲報道孫逸仙醫術高明

《鏡海叢報》1893年7月25日、9月5日及12日重複登載贊揚孫逸仙先生醫術高明的<神乎其技>一文。(欄左為葡文報道的澳門消息)

飛南第生活在華洋雜處的澳門,他與別的土生葡人家庭一樣,學會講廣東方言,并會操一口流利的葡語與英語。中學畢業後,他離開澳鬥到香港謀職,進入港英當局的最高法院工作,擔任秘書職務多年,後應父親之要求返回澳門,掌管家庭的印刷業。他還將商業生意深入到出版新聞界。他獨立創辦了葡文的《葡人回聲》,代表及反映澳門土生葡人的心聲,是一份政治性、新聞性很強的週報,在不觸動葡萄牙傳統勢力的情況下,靈活地諷議朝政,表達土生葡人的政治主張。

飛南第的社會關係廣,澳督高士達及一些官員、紳商都是他的朋友。作為土生葡人,他介於政府與華人團體之間,關係處理得比較妥當。

而他在新聞界最大的功績,是出資創辦了《鏡海叢報》,這是由孫中山協助開辦的中文週報。

《鏡海叢報》創刊於1893年7月18日(光緒十九年癸已六月初六),結束於1895年12月25日(光緒廿一年十一月初十),歷兩年多時間,共出版了一百三十多期。

《鏡海叢報》以16開張印刷,每期出紙一張半,共6頁,鉛字排印,採用通欄排印,長行直排,由上而下,不另起行,文言體裁,沒有標點。

其編輯內容較為豐富,大概分為三部份: 一為“論説”(即社論),二為新聞,三為廣告。新聞類中包括刊登國內外新聞的<中外報>、廣東省及香港新聞的<省港報>,澳門及香山新聞的<本澳新聞>,還有選登各省轅報、上谕、京抄奏報、澳葡政府公告、文武陞遷等官樣文章。

《鏡海叢報》報址在飛南第的祖居旁下環正街3號。這份中文報刊遠銷十七個國家與地方,影響頗遠。

1893年9月26日和10月7日,《鏡海叢報》兩次刊登由澳門知名人士、鏡湖醫院值理署名的<春滿鏡湖>啟示,推薦“大國手孫逸仙先生”之“贈醫惠貧”特訊。

《鏡海叢報》自1893年8月1日起連續半年每週刊登一次署款“中西藥局謹啟”的<中西聖藥>廣告。此圖為1893年9月26日所刊出者。

《鏡海叢報》代派之處有“氹仔易興魚欄,灣仔泉興雜貨店、前山前山廳號房、石歧西門外中西藥局、省城城內雙門底聖敎書摟、城外沙面順利公司、佛山祖廟大街六徑蘇杭店、香港文武廟直街文裕堂書店并旗昌行未羅里路、星架坡馬拉街二號門牌未士麻里肇、福州怡和洋行未士牙美打、厦門大英領事署未士師梅氏、上海申報未士私里剌、北京呂宋欽差署參贊未士馬沙、橫濱界道一百六十八號門牌未士司離華、小呂宋新架庇埋坊二號門牌未士奴尼士、大西洋京都秘也達地街五十一號門牌未士巴心、地捫埠羅的忌士都司。”

為擴大影響,飛南第曾下令減費或免費派送給廣大讀者。1895年由月收銀5毫減為3毫,以資傳播。澳門的殷商鉅賈多有取觀。發往省城各處自8月20起新發之報每月每份不取分毫,按期送派,惟自備郵費而已。香港、澳門、前山一帶及向由沙面西洋人派送之報一律照舊收銀3毫,京津兩處免費送閲。該報之主人心胸豁大,以揭露時弊、反映社會情況為宗旨。

孫中山先生在澳門懸壺濟世之遺物: 診所桌椅(上)、鐵床(下左)和醫療器具(下右)。

《鏡海叢報》關心澳門社會民生,可從幾件小事之中反映出來。當1894-1895年澳門發生瘟疫,該報大力宣傳衛生及防範知識,對當時盲目崇尚神靈來驅逐“妖虐”的中西宗敎活動予以勸谏及批評;針對福隆新街等地區妓院林立、歌舞昇平的現象時時予以批評;針對澳門雨水較少情況,及時建議澳葡政府等及早準備防範。

《鏡海叢報》在光緒廿一年三月初三日,西曆1895年3月27日禮拜三之<本澳新聞>中稱:

前禮拜本西報曾於報內上陳澳地入春少雨井泉乾涸,窮民得水殊艱,深慮亢陽為患民生疾疫,仰請西洋政府速照去年舊章督派西洋水師差役僱船前赴銀坑運載甜水來澳,以便居民有所藉賴,於時大眾安康,春雨雖稀,水泉猶未盡涸,故未譯登。今則春風解凍太陽炎炎略過旬日若再無雨以潤之,將必亢憂成殃,人多天杞矣。不惟西洋官應籌謀倣照前章辦理,即鏡湖醫院同善堂各值董亦宜早設良規,籌備運水濟民之策,則地方受益良多焉。

1912年5月孫中山先生由香港取道澳門前往闊別了十七年的故鄉香山縣翠亨村 5月24日孫中山先生抵達澳門對這充滿感情的第二故鄉訪問了三天 澳門中葡各界人土包括澳門總督、主敎及紳商名流等在盧園(又名娛園)熱烈歡迎孫中山先生 圖為孫中山先生在盧園與歡迎者合影 本文圖片採自《孫中山與澳門》(盛永華、趙文房、張磊編/文物出版社/1991)一書

直語辦報引發“文字獄”

澳門新聞史上一場轟動省港澳的“文字獄”就發生在《鏡海叢報》上。飛南第多次支持其報紙的立場與觀點,長期堅持直言之辦報方針:

本報自開辦以來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且復措辭剛烈,殊令讀者難堪,遇事力行敦迫,務使在上之人有不得不行之勢,以故怨聲謗語時有飛騰,固均無如何也。本報亦明知其然而不肯漫為改志。

他們還與天主敎會展開針峰相對之辯論,不肯屈就壓力:

連年以來更與敎門鬥激日甚一日,無一歲稍停,無半月之間息。叠陳敎中弊直指敎長姓名無所避畏,於是三巴仔敎堂報惡不能惡,叠聘名手,於其敎報之內還相攻擊,計亦年餘矣。數月前因以仁慈堂票事牽及尊官,風起雲變,幾成不可解之局。幸而西洋大臣明察秋毫,逐去黨眾,斯患始息。然而敎堂之報未能停也,時有不平之語,而本報持之甚急,更起風波。澳督高制軍慮在幾先恐鬥激無已,終非福慶之道,乃札諭西民政務官傳知敎堂報并叢報,勸以和平,迫以解釋,各令停派報紙一月。(……)本華文之叢報仍照舊印派,遇有要事依然秉公發議,決不肯因兹畏縮。

而最大一宗新聞報道招致非議并引發一場官訟,發生於1894年的11月份。這可以説是澳門報業史上因批評政府官員而獲罪的先例。

光緒二十年十月初四日,《鏡海叢報》刊登了一條新聞,題名為“打劫大昌”,是由該報主筆廣西籍人王孟琴,又筆名味味生所為,其文平舗直敘,僅在最後點名批評澳督及華政務司,鋒芒太露。文稱:

草堆街口大昌海味店近有水客由石歧來得賑項百餘金寄寓該店,廿八晚七打鐘,劫匪探知情緒偽作買物者,蟬聯而入,各出短槍,指嚇店伴,令其退藏一室并用繩索互相捆縛,然後,開銀櫃搶去洋銀二百餘元,大昌店着六十餘元,餘皆石歧水客者。事後報案華政督同暗差常川密查,至今未獲。聞賊僅六人,云連日下環街某鸨母亦被人奪去金耳挖一枝,其子被奪手釧一對。連旬省港歹人聞有大會,多赴澳門為發財計,先從賭館暫作周旋,以故未會之先搶劫已是如此,未審當出會之時能否平安也? 華政良韶澳督高某何為混貪鬧熱而許華商之請,任此驚心吃力之事,殊所未解。

孫中山先生在盧園春草堂前廊與鏡湖醫院值理合影 圖中右五為孫中山先生/右六為孫中山先生的長女孫珽/右一為盧園主人盧廉若/左一為胡漢民

1895年11月6日《鏡海叢報》刊登廣州起義失敗的消息並在頭版全版全文登載孫中山先生撰寫的<農學會序>並特别在按語中贊揚孫中山先生的革命精神表示對孫中山先生領導的中國革命事業的支持

正因文中直指澳督高某、華政務司良韶“何為混貪鬧熱”之字句,而被澳葡政府斥責,主筆王孟琴被拘留三日,并被迫作出反省檢討。

對此香港的《華字日報》竟相報道,《鏡海叢報》亦詳載事件經過及各方之反映。見《叢報》光緖廿一年十月十八日的一篇報道:

王君語好直罵,絕無顧忌,以故人多憾之。邇日因記打劫大昌一案,其時澳方議出會,王君於報末綴數言,謂華政梁韶澳督高某何為混貪鬧熱云云,澳官遂謂其叱兩官并以混貪為謗辱將興訟矣。旋得解釋,王君又為長論於篇稱頌澳督大度、華政溫和,此本鳴其感謝之意而所撰風平浪息一段。復引元魏時高允以史獲罪自比,又謂彬彬禮讓剛無所施,語頗矜詡,於是有誤以高允為三國時奸臣,謂其暗指澳督以切其姓者。王君當堂駁直指幕中無讀書人。澳官令拖下判監三日,第一日發苦獄,第二日改押頭等監房。以上係港之華字十八日刊登之報。旋據華政語知,十三日叢報主稿之案實因報語侵官,本廳念係讀書之人判令羈留三日靜思己過,當諭人役善為看視,并與犯罪囚徒判監者比,如此辦法不惟有益叢報,猶有益於其身至云。(……)中國讀書守禮之人決不如是想,係傳聞之舛,初次報出之時以禮接進未嘗加以官權,乃用至優之朋情款待,面將報語詳告,囑為校誤,不意仍然再登,用辭嬉玩,用意矜詡,不可得意而至於此,挫其狂氣正所以成,其令名明理之人咸當共諒苦心,國家關政官府錯誤。報局諷議係其本有之權并非緣此而加責讓,但不應呵斥難堪艱僻自護,出以温恭謙謹斯為當耳。以上係譯述華政語。

在這場文字獄中,澳葡官府強加壓力,顯示出強權政治的特色。在這種政治氛圍中,《鏡海叢報》能堅持諷議政事,實屬不易。

飛南第其中為之斡旋,使王孟琴能擺脱訟獄。他到澳督府周旋了一日,稱該文或是他人代撰或是手誤,使澳葡政府終於放了一馬,結束了此案。

但《鏡海叢報》終因得罪澳葡政府,於同年12月25日宣告停刊,這不能不説是一樁憾事。

冒險營救孫中山

飛南第一生與孫中山有很多的聯繫,并結成了深厚的友誼。

現在很難確知飛南第是如何結識孫中山的,但很可能是在兩人都在香港時認識的。孫中山早年從檀香山回到香港讀書,經常來往於港澳之際,在香港參加反對清政府的秘密活動,特別是他還參與了碼頭工人罷工。在香港政府的黑名單中,孫中山的名字是與製造爆炸事件的恐怖份子聯繫在一起,受到港英政府的監視。飛南第作為高等法院的秘書有機會瞭解孫中山的一些情況。

1892年7月孫中山畢業於香港西醫書院,由於港英政府正準備緝拿他,故孫中山應澳門紳商、澳門鏡湖醫院兩位值理吳節薇、何穗田之邀請擔保出任該醫院的首任華人西醫,年底從鏡湖醫院借款1444兩,由飛南第代向政府申請執照,在草堆街80號開設“中西藥局”,向病患者贈醫贈藥;在寓所議事公局前地14號為病人診病。身為議事公局議員的飛南第經常出入該地,所以亦漸瞭解孫中山的為人與救國抱負,同情孫中山之志向,故對他在澳門的行醫活動予以支持。

當時史料表明,由於孫中山為澳門醫界首執西醫的第一位華人醫生,遭到澳葡傳統勢力之排斥,祇有飛南第及其朋友巴斯托律師站在他的一邊。通過他們,孫中山暫時贏得高士達總督的同情。然而澳門的天主敎會不僅反對孫中山行醫,還仇視他的革命宣傳活動。一些葡醫藉口孫中山沒有法律規定的葡萄牙大學的畢業文憑,迫使孫中山離開澳門,并促使澳葡當局取締孫中山的行醫執照。

孫中山在澳門行醫期間,希望看到一份中文的週刊報紙,能借此宣傳他的革命思想,故鼓動飛南第與他一起合作創辦《鏡海叢報》,而辦報紙之經費基本上是由飛南第提供的。無論是孫中山在澳門行醫還是後來離開澳門前往廣州、香山等地以開辦“中西藥局”為名開展革命活動,飛南第的這兩份中葡文報紙都給孫中山以高度的評價,對他的志向予以肯定。

1893年7-10月間《鏡海叢報》一連刊登五則關於孫中山行醫的廣告,其中一則廣告用“神乎其技”稱讚孫中山醫術高明、醫德高尚。另一則廣告由六位澳門知名人士聯名同啟的“香滿鏡湖”廣告,開列了孫中山在澳門行醫的時間、地點、診金、辦法、治病形式等。

孫中山1894年離開澳門,《鏡海叢報》對此仍很關心,多次報道孫中山的行醫及革命起義之事蹟及一些政治主張。

孫中山離開澳門在廣州、香山開創中西藥局,飛南第仍十份關心,得知西醫劉香甫(在鏡湖醫院贈診)介紹其同學王澤民到澳門襄助香山縣城中西藥局。飛南第聞王澤民醫德皆高急寫信馳聘“均訂於清明前後分就所言”。後王被英吉隆坡醫院聘請,飛南第深表惋惜,并款款送别,表現出為王澤民之醫德所打動的情懷,表示了不能與孫中山交結之遺憾之情。此事反映出飛南第非常關心孫中山在廣東的醫藥事業。

《鏡海叢報》的主人飛南第同情理解孫中山的抱負及革命行動。該報光緒二十一年九月十三刊登一則“謠言四起”的消息,稱港澳兩地有徒眾運軍械、製炸藥、結黨號召起義。“有匪人謀奪廣州,由惠、潮兩府招合死黨伺機撲城”,“初十日晚有數十人們附搭火船前赴省城”,九月二十日又刊登<要電匯登>:

查得香港及省城附近村鄉等處邇來時有匪徒出沒,謀為不軌,并查得省垣雙門底王家祠內雲岡別墅有孫文即孫逸仙在內引誘匪徒運籌劃策,即於初九日帶勇往捕,先徑逃去,即拿獲匪黨程淮陸號東(即陸皓東)二名。

而在同日報紙的頭版刊登<是日印言>為孫中山行為辯護:

香山人孫文字逸仙,少從亞美利加洲遊學習知外洋事態語言文字并精西醫,篤信西敎,壯而還息鄉邦,尚不通漢人文苦學年餘遂能讀馬班書,撰述所學,蓋亦聰穎絕倫之士也。惟是所志甚大,殊皆楚項籍學劍學書之意,期於高遠,忽於細微。緣是而所就事多不克襄厥成。往曾上書京朝造請張香帥、李傳相皆能如其意,願退而薄遊歐美結交俊傑,今春返居香港,溯長江窮五嶺考察地利民生之益創為農學會佈書集事欲建無窮之利。

當孫中山危難之際,飛南第不僅不冷言相對,反而高度稱羨孫中山之高遠胸志,并登刊其農學會一文的內容,讓世人知道所謂“匪徒”的孫中山有要求變革富強之決心與奮鬥目標,飛南第這樣做在當時實難能可貴。

更令人欽佩的是飛南第機智地營救孫中山離開港澳。

1894年孫中山投書清廷總理大臣李鴻章,陳説社會變革之政治主張,未獲重視。同年孫中山將在澳門行醫有關的用品、醫療器械及碗碟都贈與飛南第一家。11月在香港組織興中會,并於1895年12月在澳門設立興中會分會,孫中山在何廷光等人大力支持下發動了廣州起義。由於佈置欠嚴密,起義者名單及宣言落到廣東官府手裡,起義失敗。孫中山及時躲進一位廣州基督敎傳敎士的家中。這也就是《鏡海叢報》報道的一次革命活動。

起義失敗後,廣東官府實行戒嚴,并張貼告示要捉拿孫中山。孫中山在廣州友人及同情者的幫助下,東躲西藏從廣州走了200多公里才到當時他最信任的避難地澳門的飛南第家中。飛南第等認為澳門離廣州太近不安全,還是離澳赴日本為上計,故擔起極大的風險幫助孫中山逃往日本。有資料確證,飛南第可能利用了巴斯托律師工作上的方便及其與澳督的友好關係,得到澳督關於不會聽言孫中山已在澳門的謠言而進行偵察調查之允諾;飛南第還通過香港的葡僑朋友,得到保證孫中山可以秘密轉道香港去日本。為安全計,飛南第親自陪孫中山一起乘船赴港,避過清廷的耳目及暗探。在孫中山第一次起義的遇險經歷中,飛南第是幫助孫中山擺脱難關的重要人物。

飛南第與孫中山的友誼長存

孫中山自1895年經澳門去日本,到1912年再沒有回過澳門。但孫中山與飛南第之間的聯繫沒有間斷進行。當1910年葡國本土推翻帝制建立共和國,孫中山曾致函飛南第表示祝賀。

飛南第亦對孫中山領導的革命成功表示由衷的祝賀。1911年辛亥革命成功,清政權被推翻,身為議事公局議員的飛南第向澳葡當局建議慶賀中國革命之成功,其建議被接納,議事公局昇旗慶賀。而飛南第本人則於1912年1月11日寫信給孫中山,一是表示對孫中山當選為中華民國臨時總統的祝賀,二是給孫中山一些忠告,勸他制止一些人的胡作非為。信是這樣的寫:

親愛的孫先生:

從您離開這個地方我們最後一次握手,已經有十八年了。你對擺脱滿族束縛的偉大鬥爭滿懷勇氣和樂觀,在那期間我經常試圄寫信給你,但我無法做到,因為你的地址無可查詢。

現在,對你的成功和成為中華民國總統致以衷心祝賀。有一件事我必須承認,就是做夢我也沒有想到有機會如此快地聽到最終趨於勝利的消息,并感到興高采烈。

你的恆心、頑強和無止境的勇氣享譽世界。你是一個全能的富於給人類革命動力的特殊人物。

然而在你面前還有一個偉大的任務。但我相信為了中華民族解放這個最終的目的,你將不會憐恤精力而繼續前進。在你身邊的荷馬里將軍正是幫助你實現這一目的的人。況且似乎到處都聽到日趨勝利的凱歌。目前,愚見就是必須阻止廣州那些強盗頭子們以民軍的名義招募新兵,因為他們將會把事情攪得一團糟。我克制自己衹寫這幾行字給你,因為我還未確信這封信是否能平安送到你手裡。現在我已是議事會的老人。我懇求自己能盡自己的力量幫助你,或提供對你偉大的事業可能有幫助的情報。從個人和國家的立場看,我希望我們親密的友誼重新開始。葡中這對親密的友國在一年內成為共和國。

真是好極了。

請告訴我你是否是共濟會的成員及對我這封信是否可以最妥善的辦法轉遞給你。

同時對你宏偉計劃的實現,請接受我最誠懇的祝願和對你最良好的問候。

青年孫逸仙肖像(1892)

1912年1月11日時任澳門市議事公局(參議院)議員的飛南第致函孫中山,對推翻清朝統治和孫中山就任臨時大總統表示祝賀。

辛亥革命成功中華民國成立,澳門市政廳接受了議員飛南第的建議,於市政廰昇旗舉行隆重慶祝中華民國成立和孫中山先生就任臨時大總統之大會。

【譯文】

我親愛的孫博士:

自從我們最後一次握別之後,您離開此地已有十八年了。為了擺脱滿族的羈軛,您充滿勇氣和樂觀精神。而在這期間我太渴望給您寫信了,卻老是落空,祇因無法獲悉您的郵址。

謹此我懷著最大的喜悦為您的勝利並為您榮任中華民國總統致以最衷心的祝賀。務必坦言的是,我怎麼也不會夢到竟有機會如此迅速得到即將大獲全勝的消息而為之歡忭雀躍。

您的矢志不渝、堅韌不拔和不屈不撓的勇氣贏得了全世界的欽佩,您是那種全能的賦有革命家人格力量的特殊人物之一。

然而,您仍有偉大的重任置諸眼前。但我相信,為了偉大的漢民族(Great Han)之解放這一最終目標,您將不惜憚精竭力而繼續勇往直前。與您並肩前進的荷默·李(Holmer Lea)將軍正是幫助您實現此一目標的人,況且幾乎到處都傳聞勝利已經迫近眉睫的喜訊。

此刻拙以為當務之急是必須遏止那伙強盜頭目在廣東以徵募民軍為藉口繼續招兵買馬,事關他們盲動冒進的任何做法都將導致危險局勢。

我克制自己祇給您寫這麼幾行乃因我還不能確信此函能否安全送給您。我現在已是市政議會的老頭子了,我祈求自己尚可盡點綿力為您效勞,或提供對您的偉大事業可能有用的情報。就個人和民族而言,我希望咱們的老交情從今將重新開始;葡萄牙和中國這兩個有老交情的友邦,亦將在一年半載之後成為兩個共和國!

那真值得贊美啊!

請讓我知道您是不是共濟會會員? 也讓我知道這封信是否穩當地遞交給您了?

謹此,懇請您再一次接受我最美好的祝願,祝您的宏偉韜略馬到成功,並致以最誠摯的平安問候。

 

您的特别忠誠的飛南第(加中文簽署)

1912年1月11日於澳門

·柳連譯·

 

孫中山實際上是接受了飛南第的忠告,1912年孫中山遜位臨時總統給袁世凱之後,南下廣東,決定召集人力,以發動第二次革命。他為調停王和順、孫眉、關仁甫、楊萬夫等民軍之間的矛盾,回到省港澳三地。同年5月24日孫中山攜女兒、秘書宋藹齡抵澳門,先往蕭瀛洲府第,然後下榻盧園春草堂。澳門政府與華商領袖聯合舉行一系列歡迎活動,其中包括在瘋堂街舉行歡迎會和軍人俱樂部的酒會。

在這一次飛南第終於與孫中山見面了。為感謝這位友人,孫中山曾請飛南第榮譽地出任中華民國的官職,但飛南第以年事已高婉言謝絕了。

1921年孫中山就任廣州中華民國政府非常大總統,擬聘請飛南第當顧問,飛南第仍婉拒了。

1925年當孫中山病逝於北京,澳門鏡湖醫院組織大規模弔唁哀悼活動,澳門中外人士二萬多人到場哀悼,飛南第亦出席了追悼會。

1930年後飛南第這位與孫中山有深厚友誼的土生葡人在澳門病逝。

孫中山與飛南第的關係是密切的,友誼是純真的。飛南第作為一個外國人能對孫中山的革命事業予以理解與大力支持,這是難能可貴的,他與孫中山的關係證明了誠實的中葡人士存在着深厚而無私的友誼。

孫中山先生在澳門行醫結束之後將用品交給飛南第保管,飛南第後人將孫中山先生遺物贈給澳門國父紀念館。

圖為孫中山先生遺物展出之一部份 (楊仁飛提供)

*楊仁飛,女青年學者,山東大學歷史系碩士,曾任廣東省社科院歷史所副研究員,近年來澳門從事新聞記者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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