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饒宗頤先生,字選堂,粵東潮州人。今之魯靈光,是能讀三墳、五典、八索、九丘者,世人仰之如泰山北斗。其治學蹊徑甚廣,精訓詁、名物、音韻、經義、目錄,通道、釋,深於禪悅,驪駕錢仲聯、錢鍾書、季羨林。學術多有創見,於敦煌變文書法尤具開拓之功,通儒之稱,實至名歸。

選翁學殖淹博貫通,尤雄於詩文,舉凡騷、賦、駢、散體,靡不精擅,而深造八法、丹青,有如夙契,足為董玄宰之流亞。世不數數見。近世粵東詩人名動天下者首推曾剛父,梁任公許為“有清易代之際第一完人”,選翁實為後勁。嘗窮七日之力,和阮籍《詠懷》詩八十二首成《長洲集》。昔人譏考據家“錯把抄書當作詩”,指其言語無味,則翁覃谿是也。選翁為詩泛濫百家,由魏晉而及唐宋;復工倚聲,曾遍和清真,良由腹笥既豐,才情勃發,乃能步武前賢而無愧色。

至於其書其畫,多效元人水墨,研精覃思,間涉青藤、八大、復堂,異趣近金吉金。書法精工各體,行草與明季諸家暗合,縱橫頓挫,指揮如意。隸書直造漢人之室,兼有篆籀意味,洵為金冬心、伊墨卿之後第一流作手。譬之於詩,古、今各體咸備,神明奐奐,氣度高華。或修潔雅飭,或駘宕疏放,怪奇宏偉,若狂若狷,若近若遠,不一而足。揆其展名,“澄心選萃”以暢其神,“心羅萬象”拓其胸臆,於“普荷天地”滌蕩塵襟,“選堂雅聚”廣其交遊,“學藝相攜”進乎道,乃臻於“陶鑄古今”之境。

昔王漁洋選阮亭詩,錢謙益以次二十八人為之序,今選翁之學問事功昭昭在人耳目,豈待吾人多言,淺識如予,更難置一詞,然輒喜誦選翁“萬古不磨意,中流自在心”之句,以為翁之一生襟期具見於是,益信其“意會中西”、“天人互益”當為學藝之大道。非敢云引,蓋有感於心,因略申敬仰之情云爾。




陳浩星
澳門藝術博物館館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