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序










序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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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從藝已歷四十寒暑,之所以能堅持下來,也祇不過是耐得住寂寞而已。一九七零年,母親去世,家父為排遣悲傷,廣與同道如容庚教授、陳寂教授、謝稚柳老師諸師友通信及往還,甚為密切,同時在家課徒。那時節,家裡像另闢了一個世界,少了外在的干擾,多了幾分藝術的薰陶;由此萌生學習書法的念頭,時僅八歲,雖屬塗鴉,然亦一本正經的臨習瘦金體來了。所謂:“入乎耳,著乎心。”(《荀子.勸學》)“目濡耳染,不學而能。”(唐韓愈《清河郡公房公墓碣銘》)

十五歲始,發奮學畫。臨摹宋人團扇而伏案終日,樂此不疲。二十歲臨《清明上河圖》,二十二歲臨《韓熙載夜宴圖》⋯⋯十五至二十五歲期間,幾乎把大部分歷代名跡都臨摹過。一個大好青年,就這樣埋頭於此類作業,把少年玩樂的時間給抹掉了,換來的是長輩們的讚歎和一身病痛。

既然在這古代書畫裡討生活,少不免有種不合時宜的感覺,加上外來文化的衝擊,多少有點拿不定主意,是跟著主流拋棄傳統,創新求變,還是原地踏步呢?這問題近現代畫家都經受過不同程度的衝擊與考驗。三十歲左右已很少臨畫。寫生、遊歷、學畫論,總想摸索出一條新路來,嘗試用新材料、新技法來變換規則,始終難以洗滌窠臼。

中國畫為何多數畫家都是大器晚成?究其原因,它並非單純是一種老人的遊戲,而是摻雜了許多哲學的元素在裡面,沒有一定的人生歷練,是難以悟道的。人總要經歷一定的學習過程,才能博觀約取,厚積薄發。孔子所謂:“四十而不惑”,是對自己選擇的人生之路的不惑,這年齡段才開始真正的“開竅”。一旦思想上“開竅”,再結合少時所學到的前人技法,必然會出現一個藝術上的飛躍,所謂思想指導一切,單單只掌握了技法,有知識而沒有智慧看來是行不通的。

石濤畫法多變,繪畫題材廣泛,筆法變化多端,然而他也搬出了孔夫子“吾道一以貫之”的說法,強調自己的書畫藝術並非散亂無章,還是有一個中心思想的;在傳承前人技法、領悟自然真趣方面,求變不求怪。傳統文化後世要繼承的祇在乎理念層次,其他的制度與器物則不能不變,故“汲古”需要有選擇的去學,不能盲目,否則就食古不化了。朱熹有詩云:“舊學商量加邃密,新知培養轉深沉;卻愁說到無言處,不信人間有古今。”也就是說,古今學者在理念層次仍有相通之處,繼往開來是文化發展的必由之路。砍斷傳承,無異於無根之木、無源之水。



吳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