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 年春季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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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馬六甲葡人的多重特性
作者
奧涅爾(Brian Juan O'Neill)著╱尚春雁譯
簡介

本文將着重討論一個常掛在某個城鎮居民社區口頭的簡單短語,即馬六甲葡萄牙歐亞血統定居者。在當地的克里奧爾人的語言中,這個短語由三個片語聯成: natibu!-ng'ka kristang,可以暫時譯為“馬來人!——不是葡萄牙人”。這一說法無所不在,常被模倣,因此值得仔細探討。在不同情況下這個短語都可能被提及,但指的總是同一人群—— 一個實際上完全沒有認同感的另類群體。這當然是高度概括的說法,而不是針對某個特別的個人或群體的偏見:馬六甲的葡萄牙人也常常提及自己的文化中混入了很多馬來人的特徵。從抽象意義上看,實際上,任何與馬來種族和文化有關係的事都為這個短語增加了色彩。然而,在這個信奉天主的較少數群體看來,伊斯蘭人有時也試圖暗示這個短語可以間接地用在自己身上,因為持這種觀點的人從來沒有把這個短語用在馬來人或穆斯林的個體身上,而是用來指性格、習慣、實體標誌和試圖把文化和宗教融合起來的內在特質。然而,伴隨着這個稱謂,這些葡萄牙歐亞混血者用鏗鏘有力、甚至帶上些挑戰意味的語調和姿態向人們暗示他們絕對無條件地接納“我們不是誰”的界線劃分。這就是我題目中“多重特性”引出的第一層含義。

現在談談多重特性所強調的另外兩層涵義。如果使用明確的社會階層劃分戰略,馬來人的概念不包括“我們”。那麼,一個非常奇特又高度撲朔迷離的被稱為葡萄牙文化、大陸葡萄牙或葡萄牙的人民的實體就成為一座粉紅色的、理想化的能證明他們身份的燈塔。這種對遙遠過去文化之源的過度認同被表達出來,並再生複製,為當今提供了獨特而又顯而易見的傳統形成過程的依據。與葡萄牙的正式聯繫是在 1641 年荷蘭佔領馬六甲的時候被切斷的;後來的一些重要日期包括英國在馬來西亞統治的開始(1795)和鞏固(1824),第二次世界大戰期間日本人的佔領和1957年馬來亞從英國統治之下贏得獨立。通過多重殖民主義保留下來的是以葡萄牙成份為主體的文化,而荷蘭、英國或馬來的成份則蹤跡縹渺。為甚麼我們現在不作說明?而且有材料顯示,特別是自 1953 年以來,一些原汁原味的葡萄牙民間舞蹈和音樂輸入進來並被廣泛地接納。很明顯,這是兩方面的因素促成的。一是由於旅遊的需要,另外一個與這一人群的認同感和自我意識有關。而實際上這一切是在人們完全沒有意識到這一群體的葡萄牙姓氏和歐亞血統本源的情況下發生的。在這裡不是社會的記憶而是社會的健忘癥佔了主導地位。因此,多重特性中的第二層涵義指的是對假定文化淵源幾乎盲目的崇拜。通過對葡萄牙過份的認同,這一人群用比喻的手法越過嚴格意義上的葡萄牙範疇,進入了一個杜撰的、有彈性和韌性的半認同世界。

由這個短語引發的第三個更雜亂一些的涵義是克里奧爾人的認同層面。在我看來,這一層意思才是最有意思的,它把我們引入一個模糊、荒謬而且相當複雜的時空中。在兩個相互融合的文化群體中,各地的克里奧爾人都有形成獨立自主特性的趨勢。對於在馬六甲的這些葡萄牙歐亞混血者來說,雖然葡萄牙地理位置遙遠,但情感上卻很貼近,而伊斯蘭馬來文化雖然近在眼前,卻在感情上很遙遠。對於這一社會悖論我還沒有作出解釋。用嚴格的措辭來表示,在這種現象中,歐洲成份形成一種父系文化源而馬來特性成為某種母系文化源。但是前者一貫地受到尊重而後者卻屢遭誹謗。1511年葡萄牙人到來之後,這兩種文化淵源融合對新出現的克里奧爾人的社會結構有甚麼影響?究竟哪些人才是葡萄牙克里奧爾人?這些葡萄牙少數群體的社會學和歷史學的形象怎樣?經過五個多世紀,他們真的形成了一個獨特的群體,而不是以一個在特定文化圈內由保留了葡萄牙、荷蘭和英國姓氏的個體組成的雜亂混合體的形式存在嗎?難道我們面對的特性如此曖昧、無定性又難以確定,以至於使我們給這一群體作出精確界定的嚐試受到了阻礙嗎?因此,多重特性的第三層涵義暗含着兩個十分矛盾且違背常理卻又不完全的感覺,即歸屬感和不認同感同時並存。在有清晰界定的群體或文化中,克里奧爾群體—— 或者說克里奧爾社會,常常被認為存在着居中的特點:他們走中間路線、在夾縫中生存、不穩定、沒有明確的界定等等。這些特點當然部分來自馬六甲這個城市所蘊涵的多姿多彩的特性,他們生活在這樣一個完美的多民族、多語言、多宗教的通天塔裡,多少年來,這裡給少數民族提供了廣泛的社會空間(圭馬拉斯和費雷拉1996 ;山度和惠特雷, 1983)。但是這些社會參與者自身固有的概念特徵怎樣?他們如何界定自己被壓抑的克里奧爾人特性?抑或祇是不知不覺地隨遇而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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