維也納愛樂歷史悠久又有輝煌成就，是世上最著名管弦樂團之一。此次造訪澳門帶來兩套曲目，全都是德奧傳統經典，更加令人引頸期盼。

首場以貝多芬《第八交響曲》揭開序幕。在熱情奔放的第七號之後，崇高昇華的第九號之前，演奏時間不到半小時的第八號是一則輕鬆小品，只是這輕鬆中可有豐富層次。作曲家在第一樂章開門見山呈現輝煌大氣的主題，卻在第二樂章設計出宛如節拍器滴答作響的諧趣，曲末神來一筆的“故障”演出更能逗人發笑。不只第二樂章好玩，第三樂章也充滿調侃，以滿是民俗重音的小步舞曲反襯維也納宮庭矜貴。但最歡樂的還是第四樂章，貝多芬的玩興火力全開，各式各樣的音樂笑話全都出籠：怪異轉調、突兀聲響、音量時大時小、不按牌理出牌又每每帶來驚愕，要完沒完的拖棚結尾更是意外中的意外。這是貝多芬篇幅最短的交響曲之一，卻也是他最幽默耍寶的交響樂。

上半場以短小趣味作品養精蓄銳，自然是為了下半場《英雄生涯》的震撼大戲做準備。論及管弦寫作，理察‧史特勞斯堪稱絕代聖手。當然，有人可能不喜歡他時而過於堆砌的厚重音響，但就效果而言，他還真能表現所有他想表現的東西。或許也只有本領若此，才能用音樂描寫《莎樂美》愛恨交織的七紗舞、《玫瑰騎士》華麗寫實的床戲、《阿爾卑斯山交響曲》自然感懷、《唐吉訶德》荒誕冒險，甚至把尼采《查拉圖斯特拉如是說》化為音樂，用音符描寫哲學著作。正是功力高深，讓史特勞斯自負地說：我可以用音樂描述任何題材；就算給我一隻叉子，我也能為它譜曲。

連叉子都可寫，《英雄生涯》又怎可能難得了史特勞斯？英雄現身、敵人現形、伴侶相隨、大戰得勝……這都是我們可以想像的橋段，他也的確寫得淋漓盡致。特別是英雄與敵人鬥爭一段，管弦層次之複雜多樣，刀光劍影之精彩過招，總能令人聽到瞠目結舌而心生讚嘆。但若這些都在意料之中，那又有什麼好寫？《英雄生涯》真正困難之處，在於交響詩後半以音樂描寫生涯回顧，最後展現偉人非凡達觀。如此深長意境，或許才是繁弦急管之外，作曲家的最大考驗。為了營造英雄形象，作曲家可放了許多音樂密碼。光是英雄主題以降E大調現身，就讓人想起同調性的貝多芬《英雄》交響曲。至於那些在《英雄生涯》後半不斷出現，史特勞斯之前交響詩的動機身影，是讓聽眾或會心一笑或按圖索驥，或根本就是要昭告天下，英雄其實是作曲家自己？就要看指揮與聽眾如何解讀了。

有歡笑莞爾也有自傳人生，維也納愛樂樂團首場演出，古典浪漫一起獻上，歡迎大家齊來欣賞！

文／焦元溥（台灣知名樂評人、廣播主持、倫敦國王學院音樂學博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