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路家（記者、觀眾、看客）

約瑟夫．波依斯說：“人人都是藝術家”。自此，藝術不再只限於材質形構等美感表達，亦強調“人”；重視人的聲音，重視充權、重視人去創造、表達的權利。小城實驗劇團的紀錄劇場《洄游》正是讓幾位外籍家傭——一群社會上的少數成為舞臺上的主角。

家傭大約是最熟悉我們的陌生人。他們了解我們的起居飲食、家中瑣事，甚至拜神儀式，但我們對他們幾乎一無所知——他們家裡有甚麼人？他們的興趣是甚麼？信仰習俗是甚麼？他們是陌生人，每天照料著我們日常生活的陌生人。

有不少研究都曾指出，外籍家傭是全球化剝削系統下的產物。在澳門，生活開支不斷上漲，“雙職工”家庭數目不斷增加，同時澳門託兒服務稀缺、護老設施不足，於是我們需要外援；在彼邦，他們的經濟疲弱，工作機會稀缺，於是隻身離開自己的父母兒女，到從未踏足的異地照顧別人的父母兒女。雖然個人經濟能力大大提高，足夠支付彼邦一家的柴米油鹽、子女學費，甚至是大屋的裝修費用，但伴隨金錢而來的，是伴侶外遇、兒女叛逆、子欲養而親不在。

他們在家鄉可活蹦亂跳，在這裡工作則如履薄冰。以為努力工作可為下一代改變將來，到頭來我們的社會沒變，對外援需求依然殷切；他們經濟沒變，繼續需要錢改善生活，於是下一代跟隨父母繼續踏上這條離鄉別井之路。我們與他們於是繼續彼此牽絆，繼續共生。

小城實驗劇團今次遠赴印尼，實地訪問幾位演出者的父母兒女，並紀錄拍攝，嘗試打破我們對這班“陌生人”家鄉的刻板印象。除演出者舞臺上的自白外，今次創作亦結合了移工書寫的詩篇、肢體舞蹈、彼邦的音樂等，以紀錄劇場的方式整合呈現。沒有曲折煽情，只有簡單真摯。或許，當媒體只記得移工棄嬰、偷竊，當僱主只看見家傭欠債、“搏炒”時，我們也可記得，他們同樣是人，除了家務，跟你我一樣，也會創作。